荀悅自我哀嘆少許,重新恢復(fù)心情,繼續(xù)說道:“濟(jì)安言富者連田,貧者無田,依悅之所見,自上古以來,貧富之分如天數(shù),不可逆也!”
“然若改之,前漢師丹之舊策,或能使貧者有立錐之地?!?/p>
“師丹之策?”
張虞微振精神,問道:“不知師丹何策?”
“限田之法!”
荀悅從席上起身,說道:“孝哀皇帝時,豪人之室,連棟數(shù)百,膏田滿野,奴婢千群。貧者流離,無屋蔽寒,貧田荒廢,賣身為奴。漢室衰微,政令不通?!?/p>
“師丹為輔漢室,上奏于哀帝。言諸侯王、列侯、吏民名田皆毋過三十頃。諸侯王奴婢二百人,列侯、公主百人,上卿、吏民三十人。”
“然因阻力重重,政令難通,師丹之策被廢!”
荀悅負(fù)手背腰,暢想說道:“如光武皇帝開國,度大族田畝,輔推師丹之舊政。今之天下,貧者或有立錐之所。且行遷窄鄉(xiāng)之民于寬鄉(xiāng)安置,亦能稍緩富、貧之爭?!?/p>
郭圖蹙眉深思,說道:“限田之策,看似可行。然若吏治松散,上下失職,則淪為空談之物?!?/p>
郭圖作為上計吏,比荀悅這種理想主義,更能看透政治機(jī)制的運轉(zhuǎn)。
“那又如何?”
荀悅并未生氣,而是反問道:“除此之策外,可有他法能使貧民得生否?故欲治天下,非圣君賢臣不可!”
面對荀悅的發(fā)問,張虞沉默不語。不是他無法反駁荀悅,而是不知怎么和荀悅溝通。
通過聊天下來,張虞已能感覺到荀悅是典型的理想主義,值得令人敬佩,但世間圣君賢臣的實在太少了,更別說出現(xiàn)改革東漢弊端的圣君賢臣了。
“至于黃巾亂黨,則是郡縣失職,教化不足,被張角歹人所趁。今欲整治亂局,官吏松弛無度,需重考科政績,庸官貪吏為下,能人賢才為上?!?/p>
荀悅說道:“并行重法,嚴(yán)打不法之徒,恢復(fù)肉刑,以懲小人,斷不可以寬法縱之。今張角反叛,實因先前大赦免罪,知無畏而再叛?!?/p>
“張角先前曾有反叛?”張虞震驚道。
“然也!”
荀悅捋著胡須,說道:“昔熹平年間,張角謀逆不成,下獄將亡,幸遭朝廷大赦。然張角知而不改,蟄伏至今,率眾十余萬反叛?!?/p>
張虞搖頭苦笑,他實在沒想到張角居然反叛過,只不過當(dāng)時被抓沒成事。東漢既然律法松弛至此,連造反之人都赦免。
難怪不論是荀彧,亦或是歷史上的諸葛亮,他們都強調(diào)以嚴(yán)法治國,而不能以寬法治世。
見荀悅博學(xué)至此,張虞無視其理想主義者的身份,耐心向他請教,他所疑惑的問題。
而荀悅非常樂于為張虞解惑,幫張虞梳理東漢目前存在的社會弊病,尤其是針對察舉制的吐槽。
《江左遺冊》:“荀悅……懷經(jīng)緯之才,神武帝聞之,數(shù)顧得見,托以匡扶漢室為名,咨諏時政之弊。及神武帝有更替之意,悅悔不當(dāng)初,遂以針刺舌,恨己失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