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詡,戶部員外郎,三十歲出頭做到這個位置是很不錯。
但再不錯,那也是戶部的人。
真有人通敵叛國,哪里輪得到他來抓?
還帶著羽翎軍,他有這個能力嗎?
但他還就是來了,因為他不止是戶部的人,更是長公主的人。
裴夏看到楊詡的一瞬間就明白了裴洗的意思。
裴夏并不是——至少在北師城的絕大多數(shù)人看來——一個很有能量、舉足輕重的人物。
他身上最亮的光環(huán),無非是國相裴洗的獨子。
但這次,因為裴洗的要求,他回到北師城,在國相身死的案子里,展現(xiàn)出了足夠的才智,讓這個離開王城十年的年輕人,有了向頂層權(quán)貴們展示自己的機(jī)會。
所以來的才會是楊詡。
這是洛羨清清楚楚的示意:舍棄徐賞心,選擇楊詡,就是選擇長公主。
他知曉所謂的“真相”,是足以被洛羨當(dāng)做心腹培養(yǎng)的重臣,因為裴洗的蔭補,他很快就能超越楊詡,甚至超越晁錯,成為大翎又一個風(fēng)云巨擘。
可同時,洛羨又必須讓裴夏明白,這并不是裴夏給自己爭取來的,這不是洛羨需要他。
而是長公主愿意給你一個機(jī)會。
你證明了自己的才智,但想要抓住這個機(jī)會,你還要證明自己的忠誠。
怎么證明?
舍棄你中意的,忍受你厭惡的。
裴洗能把裴予馴成他需要的樣子,而洛羨,也想馴一個。
楊詡摔在了自己吐出的穢物中。
在一片腥臭里,他聽到了那種最讓他害怕的聲音。
笑聲。
不知道是誰,躲在人群之中,可能是某個羽翎軍,或是更遠(yuǎn)處圍觀的路人,總之有人在笑他。
他惱羞成怒地從地上爬起來,扯著自己的衣袖胡亂擦拭著面龐,口中粗重地喘息:“裴夏!你私通國賊,你死不足惜!”
回答他的,是鐵器從磚石上滑過的聲音。
裴夏拖著三尺長的鐵棍,棍梢從臺階上一層層敲落下來,他走出相府,在長階之下站定。
然后從懷里摸了根煙叼進(jìn)嘴里。
他也不動手,就吞云吐霧,瞇著眼睛看楊詡。
不用污言穢語,只需要眼底里那一抹近似悲憫的輕蔑,就足夠讓他跳腳發(fā)狂。
“把他給我拿下,人呢?!給我拿下他!”
抓狂一樣的咆哮,終于催促身旁的羽翎軍士兵一擁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