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我跟朝祿第一次見面是次象征著靈魂墮落的一夜情、第二次是次象征著靈魂得到拯救的“我把你從海里撈起來”――第叁次則是第二次那晚我睡去以后的第一天。
說到這時,仇崢笑我講故事的時間線太混亂,也不擅長提取主旨,我憾然稱是。
“那如果要講哥跟我的故事,哥覺得主旨應該是什么?”
他想了想,沒回答主旨,倒是拉出來一條時間線,“那就要從王希岸和仇聿民第一次見面開始講起了?!?/p>
“……這是不是就太長了?”
他就笑著不說話了。
行吧,回到第叁次見面――我睜開眼,目之所及都是水泥做的灰墻,桌上擁擠不堪,擺著化妝品、避孕套、指甲油,還有一些假發(fā)、衣服。我好奇地拿起一瓶指甲油,正讀著成分表,一個男孩忽然就沖到我面前、拍掉我的手。我愣了一下,隨即一張手機屏幕推至我面前,亮眼到刺目:不要動我的東西!
嘖,還有個感嘆號。
我悻悻放下,收回手。
面前的人穿著白襯衫、牛仔褲,蜜色皮膚,皺著眉頭。他是……我想起來,原來是他啊,小美人魚。我逗他,“我看你也不涂指甲油啊?!?/p>
可惜朝祿并不給面子,板著臉快速打字:跟你沒關(guān)系。
還挺有隱私意識。
我清了清嗓子,站起來,伸出手,“謝謝你救我。”
他瞧著我伸出的手,沒握,冷淡打字:我很擅長游泳。意思應該是“老子救你就是個順手”?
我有點不爽,隨口道我也很擅長游泳。
他嫌棄地皺了皺鼻子。
后來朝祿告訴我,那時他對我簡直大失所望,覺得救回來了個像伊萬一樣油腔滑調(diào)的職業(yè)騙子――而且毫無禮貌、不知感恩,性格糟透了。
我不以為然,用母語說了句我那時也覺得你像個小神經(jīng)病,誰知他竟聽懂了。我不由感到一陣嫉妒,媽的,語言天賦這種東西也太討打了。
朝祿有善心,不過在熱奈爾手底下長大,善心肯定也就那么一點――他說他救了我,我應該報答才行。我故作為難地說我在下雨酒館打工,而熱奈爾老板一毛不拔的結(jié)果就是我身上根本沒存幾個錢。他善解人意似的點頭,比劃:那你就當我的仆人吧。我無語地看了他一眼,可能被他解讀成了無助――那就只當叁個月。他補充。
行吧,我在我的打工生涯里又記上一筆,賣身為奴叁個月。
第一天我把朝祿房間的地吸了一遍,打碎了他一個杯子,他心疼了好久,說這是他專門用來喝茶的杯子,想要再買一個的話,下個月就沒錢買耳環(huán)了。我不斷道歉。
第二天我被朝祿叫去煮咖啡,浪費了他半袋子的咖啡豆,他又心疼了好久,說這是他托熱奈爾專門從進口超市買來的――杜瓦利爾的哪個超市不是進口超市?我不以為然。結(jié)果他餓了我一頓飯,一邊在我面前啃馕,一邊狠狠地支使我去墻角罰站。我繼續(xù)不斷道歉。
我翹首以盼第叁天朝祿能知難而退――誰知他干脆拉我去了菜市場,跟買菜大媽討價還價時激情打字:現(xiàn)在我有打手了,你不能賣我貴的。
我震驚地看著他,“你怎么知道我會打架的?”我記得只有熱奈爾帶我從克萊爾島出逃時看出過一點。朝祿得意地繼續(xù)打字:你有個好用的核心。頓了頓,他又打:做愛很好用。
我認真地說我不會跟人四處打架的。為什么?這次朝祿比劃的簡單手語我能看明白了。
“因為任意行使暴力不文明。”我諄諄教導。
朝祿皺起眉,瘋狂打字:暴力是任何秩序建立的基石。你是我的仆人。你要為我的秩序而戰(zhàn)。
我面無表情地摁滅了他的屏幕。
他氣得又瘋狂打字:你干什么?你不能對我如此無禮。
“因為我的暴力可以成為建立我的秩序的基石?!蔽艺讨人咭稽c,居高臨下地向他宣布。
菜市場事件的直接結(jié)果就是,我以連續(xù)加夜班為代價向熱奈爾預支了一個月的薪水給朝祿,換來此后兩星期的父慈子孝――不是,我是說,兄友弟恭。我坐下他拉椅子、我盛飯他拿碗,我去哪里他都跟著,我說冷笑話他都愿意陪笑。有時我也會良心發(fā)現(xiàn)自己在恐嚇未成年,當然,我對此已經(jīng)確認再叁,朝祿先生年方二十一,并不屬于違法犯罪的類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