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翁所言甚是!所以!”徐渭不待胡宗憲話音落定,突然對著胡宗憲便是一揖到底,長袖飄拂。
旋即他抬起那張清癯卻充滿決絕的臉龐,擲地有聲道:
“所以屬下請命,親往揚州一行!”
去揚州?”胡宗憲愕然,“文長之意是…”
“正是!”徐渭抬起頭,目光銳利如劍:
“揚州乃案發(fā)地,人犯、物證俱在,屬下親臨,可代東翁‘督促進度’,名正言順,令南京三法司不敢懈??!再者,也是最緊要處——”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道:
“護住杜延霖性命!提防宵小暗算!屬下雖一介書生,然半生狂浪江湖,于市井江湖、防身自保乃至……鬼蜮小道之術,頗有涉獵心得!”
“東翁在杭州坐鎮(zhèn),以軍務為由拖住嚴東樓,屬下在揚州,以‘督案’為名,行‘護持’之實!雙管齊下,方可保此局不失!”
胡宗憲凝視著眼前這位氣質如寒梅傲雪,似冷鐵生芒的幕僚,心頭百感交集。
揚州如今是旋渦中心、龍?zhí)痘⒀?,徐渭此去,何異于赴湯蹈火?/p>
“文長……此去揚州,兇險莫測。你孤身一人……”
“東翁!”徐渭忽而放聲長笑,那笑聲里既有狂士的孤注一擲,又有謀士的萬策在胸,坦然打斷了胡宗憲的憂切之言:
“丈夫處世,當行非常之路,立非常之功!杜延霖若死,揚州困局難解,東翁抱負難伸!此去縱然是十面羅網,萬丈火海,我徐文長亦當闖他個天翻地覆,踏他個水落石出!況且……”
他眼中閃過一絲近乎孩子氣的興奮光芒,豪情萬丈:
“能結識杜延霖這等人物,見識其翻江倒海之手段,亦平生一大快事!請東翁速修鈞命之書,文長即刻啟程!”
胡宗憲深深凝視著徐渭那雙灼熱眼睛,再無疑慮,重重一掌拍在案上:
“好!文長!壯志凌云,壯哉此行!吾心甚慰!一切小心為上!吾即刻手書兩封密札!一封交與南京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法司嚴明號令!另一封交付漕運總督王誥,令他嚴加照拂!”
他目光灼灼:
“文長持此二信,即如吾親身所至!江南之興衰,抗倭之成敗,盡托付于君與杜延霖——二人四手之間了!莫負吾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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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九,南京城郊,龍江關碼頭。
正值辰時初刻,碼頭上早已是人聲鼎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