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咄咄逼人（第2頁）

于是他求助般地側(cè)目，瞥向身側(cè)一直默然看戲的錢有光，希冀對方能出面打個圓場、遞個臺階。

可誰知，錢有光見他的目光瞥來，竟?fàn)钊魺o事地垂下眼簾，自顧自摩挲起指甲，對他的窘迫視若無睹。。

這一閃而過的細(xì)節(jié)被杜延霖敏銳捕捉，心中冷笑一聲：看來這南京戶部衙門之中，亦是山頭林立。

“既是奉旨行事，自然自然一切以圣意為先。”

趙文謙幾欲嘔血，喉頭艱難滾動，聲音仿佛從齒縫中擠出：

“既…既是奉旨行事，自然…自然一切以圣意為先…部中雖有規(guī)制，然事急從權(quán)，圣命高于一切！本官…本官這就…命人調(diào)取卷宗！”

他仿佛怕杜延霖再吐出什么誅心之語，幾乎是搶著說完，然后猛地轉(zhuǎn)頭，對著身后一個早已嚇得面如土色的書辦，遷怒般厲喝道：

“還愣著干什么？！速引這幾人去架閣庫！調(diào)取兩淮鹽運司嘉靖二十七年至今所有奏銷總冊、分項細(xì)目、引額清冊！”

趙文謙匆匆交代完畢，又轉(zhuǎn)向杜延霖，臉色鐵青：

“自有書辦引你去調(diào)取賬冊，但這賬冊只能在公廨內(nèi)查閱，不得攜離！此乃定規(guī)！本官還有公務(wù)在身，告辭！”

言畢，他不待杜延霖回應(yīng)，竟一拂袖子，轉(zhuǎn)身疾步而去。

“前頭引路！”

杜延霖鄭重收起敕諭，對那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書辦沉聲道。

“是、是，幾位大老爺這邊請…”書辦慌忙躬身作揖，引著眾人從角門魚貫而入。

戶部衙門內(nèi)部庭院深深，回廊曲折。

那書辦引著杜延霖一行穿過幾重院落，來到一處位于衙門深處的獨立院落前。

這院落周圍高墻環(huán)伺，黑漆大門緊閉，門楣上懸著一塊樸素的木匾，上書三個大字：

照磨所。

照磨所是明代各衙門都有的機構(gòu)，主要負(fù)責(zé)各衙門的文書、檔案管理，主官稱照磨，品秩是正八品。

望著那緊閉的院門，杜延霖看向那帶路的書辦，目光冷冽，令其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張照磨就住在衙署左近，”那書辦連忙垂首解釋，“小的已差人急去通稟，勞煩大老爺稍候片刻…”

書辦所言非虛。

杜延霖在照磨所門前左右不過靜候一炷香光景，便見一名身著黃鸝補服、年約四十歲上下的中年官員趨步而來。

“下官南京戶部照磨所照磨張誠，見過秉憲，秉憲里面請?！?/p>

來人自報家門，隨即躬身側(cè)引，將杜延霖迎入照磨所，直入存放檔案的架閣庫。

杜延霖微微頷首，示意隨行胥吏與漕兵在門外等候，只帶了兩名從都察院帶來的精干文書和錢有光一起入內(n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