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精心編織的彌天巨謊,此刻在杜延霖的厲聲控訴下,如同曝露于陽光下的積雪,迅速消融,暴露出底下猙獰的罪惡。
“血口噴人!”錢啟運最先回神,嘶聲力竭地反駁,作困獸之斗,“杜延霖!你畏罪潛逃,詐死脫身!如今又憑空污蔑朝廷命官!你有何證據(jù)?!”
“夠了!”
一聲威嚴的斷喝如同驚雷炸響,壓下了所有的嘈雜。
卻是王誥開口了!
“錢啟運!你們揚州官兵,坐視倭寇屠戮鹽場而袖手旁觀,當真以為本督?jīng)]看到嗎?”
王誥一邊說著一邊策馬緩緩上前,緋袍犀帶,在火光下威嚴如神祇。
他冰冷的目光掃過面如死灰的王茂才、錢啟運、郭晟三人,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揚州知府錢啟運、兩淮都轉(zhuǎn)運鹽使王茂才、揚州衛(wèi)指揮使郭晟!爾等身負朝廷重托,牧守一方,本應(yīng)保境安民,忠君體國!然爾等竟喪心病狂,為一己之私,構(gòu)陷欽差在前,激化民怨于中,更勾結(jié)倭寇,屠戮治下子民,意圖掩蓋罪行,實乃罪大惡極,人神共憤!”
王誥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宣判:
“來人!摘去錢啟運、王茂才、郭晟冠帶!即刻押解,暫居別院,嚴加看管!沒有本督手令,任何人不得探視!其隨扈親兵,即刻繳械,一體看押!”
“遵命!”如狼似虎的漕兵精銳轟然應(yīng)諾,蜂擁而上。
錢啟運還想掙扎:“王制臺!你無權(quán)羈押本官本官是朝廷四品命官!我要上奏本!我要”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臉上,將他剩下的話打了回去。
一名漕兵百戶厲聲呵斥:“閉嘴!王制臺奉旨節(jié)制江北軍務(wù),處置通倭叛國之賊,有何不可?!”
一旁的王茂才則像被抽了脊骨,徹底癱軟在地,任由漕兵剝?nèi)ニ牧汗诠俜?/p>
郭晟怒目賁張,手下意識按向腰間刀柄,然目光觸及周遭森然林立、刀槍并舉的漕兵精銳,以及王誥那不帶絲毫溫度的眼眸,一股寒氣自腳底升起,最終頹然松手,被兩名魁梧漕兵反剪雙臂,押了下去。
王誥的目光轉(zhuǎn)向驚魂未定的揚州衛(wèi)官兵和鹽司衙役,聲音稍緩,卻帶著強大的威懾:
“其余人等,各歸本隊!今日之事,自有朝廷公斷。凡未參與逆謀者,只須安心職守,協(xié)助官軍清剿殘倭,安撫地方百姓,本督概不追究!”
“謹遵制臺鈞令!”
揚州衛(wèi)和鹽司的官兵衙役們?nèi)缑纱笊?,紛紛躬身領(lǐng)命,迅速退開,與漕兵涇渭分明。
王誥最后看向杜延霖,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贊許,微微頷首:
“此番能洞察倭寇行蹤,及時布防清剿,全賴杜秉憲事先示警。此番雷霆手段,實為肅清奸佞,安定地方。后續(xù)審訊、追贓、賑撫災(zāi)民、整飭鹽政諸事,還需秉憲鼎力相助?!?/p>
杜延霖深深一揖,正色道:
“王制臺撥亂反正,救民于水火,杜某敢不效命?自當竭盡全力,厘清積弊,追繳贓銀,以充賑災(zāi)之需,不負圣上托付之恩!”
他的目光掃過眼前那一片狼藉、尸骸枕藉的鹽場,最終落在那些在廢墟中瑟瑟發(fā)抖、劫后余生的灶丁身上,聲音沉重:
“只是此時當務(wù)之急,是救眼前之人!懇請制臺速遣醫(yī)官,救治傷者;開倉放糧,賑濟災(zāi)民;收殮亡者,安葬尸??!”
王誥肅然頷首:
“正當如此!傳令:即刻清理戰(zhàn)場,收治傷員!開揚州府常平倉、鹽運司預(yù)備倉,設(shè)粥棚施賑!陣亡官兵、罹難百姓,妥善收殮!嚴查殘倭,勿使一人漏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