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三,富安鹽場,清晨。
接連幾日的陽光明媚,并沒有給這座鹽場帶來些許暖意。
朔風(fēng)吹到身上,反而讓人感到更加刺骨。
節(jié)日的喜慶氣息,一絲也透不進這鹽鹵浸著的苦海。
張老三蜷在破草席上,枯瘦的臂彎里,是他氣息奄奄的老妻。
她的身體只剩下一把骨頭,輕地像一捆枯草,每一次艱難呼吸都帶著血腥氣,凹陷的眼窩更是渾濁無光。
一旁,七歲的小孫女臘梅緊緊握住阿婆的手,仿佛這樣就能留住最后一絲溫?zé)帷?/p>
“阿爺”臘梅的聲音突然變了調(diào),驚恐中帶著哭腔:
“冷阿婆、阿婆不動了!”
張老三的心猛地一抽!
他伸出枯枝般的手,顫顫巍巍地伸向老妻的鼻下——
但指尖感受到的只有一片冰涼。
渾濁的眼淚瞬間涌出,砸在妻子毫無生氣的臉龐上。
走了走了苦了一輩子,連口熱乎飯都吃不上,就這么走了。
走吧走吧下輩子,興許就不會這么苦了。
無聲的悲痛像潮水一樣淹沒了這對相依為命的祖孫。
“砰——!”
就在這時,草棚那扇本就搖搖欲墜的破門,再次被人狠狠地一腳踹開!
“老東西!欠的鹽課還沒繳清呢!”
兩名差役如兇神惡煞般闖了進來,腰間鐵尺晃著冷光。
他們嫌惡地掃了一眼草棚內(nèi)的景象:冰冷的尸體、凍僵的女孩、失魂的老人。
他們臉上沒有半分憐憫,只有赤裸裸的不耐和貪婪:
“你們欠的六兩鹽課,去年年三十何大使來過。你們的那些糙米、破被褥啥的,本來不值什么錢,不過上頭老爺開恩,給你們折了一兩。所以你們現(xiàn)在還欠鹽課五兩!再拖下去,就得跟你們算利息了!”
張老三像是沒有聽見,泥塑木雕般地坐著,仿佛是靈魂脫離了軀殼。
“裝死?!”
預(yù)想中磕頭告饒的場景沒出現(xiàn),一個差役惱羞成怒,上前一腳踹翻了墻角裝著可憐糙米的米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