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著——!”
楊宜的聲音終于響起,不再是顫音,而是帶著一種強行壓抑后的沙啞與干澀,如同砂紙磨過喉嚨。
這聲音不大,卻像一道無形的繩索,瞬間勒住了杜延霖的腳步。
杜延霖身形頓住,緩緩回身,臉上無悲無喜,目光平靜地回視楊宜,靜待下文。
楊宜深吸一口氣,那口氣息悠長而沉重,仿佛要將肺腑間翻騰的驚懼強行壓下去。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中雖仍有血絲密布,但那份瀕臨崩潰的渙散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逼到絕境后的冷靜與審慎。
“退下!”他一揮手,聲音低沉卻不容置疑,屏退了堂上所有兵士。
隨后,楊宜猛地從太師椅上挺直身體,手肘撐在冰冷的紫檀案上,十指交叉,目光死死攫住杜延霖:
“杜秉憲!”
他的聲音恢復了部分屬于總督的威嚴,卻帶著冰冷的探究:
“你口口聲聲剖肝瀝膽,言及滔天罪證、滿門抄斬…本督姑且信你三分。然,空口無憑,何以取信?”
說到這,楊宜身體前傾,壓迫感陡增:
“你手中,究竟有何憑仗,敢言能破此死局?又有何良策,敢大放厥詞言能救本督性命?若確有良策,你便是本督的救命恩人,本督并非忘恩負義之輩!若是虛言恫嚇……”
言及于此,楊宜的聲音陡然陰沉了下去,威脅之意昭然若揭:
“休怪本督翻臉無情!”
好你個楊宜,死到臨頭還端著架子!
杜延霖心中忍不住腹誹,但他面上神色不變,悠悠道:
“制臺此言差矣。下官手中若無憑仗,豈敢在制臺面前妄言生死?”
他迎著楊宜審視的目光,不疾不徐地踱回堂中,在方才那張圓凳上重新坐下,姿態(tài)從容得仿佛在自家書房:
“制臺可知,下官與王制臺聯(lián)名所上奏章,已于正月初五清晨,以八百里加急馳送通政司?算算時日,再過兩日便可抵達京師,呈送御前!”
楊宜眉頭緊鎖,看向杜延霖:
“那又如何?這又與本督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