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上,揚州知府錢啟運滿口應道:
“杜秉憲有什么事但說無妨,只要能幫上忙,本府絕不推辭?!?/p>
杜延霖輕輕點了點頭,說道:
“如今兩淮鹽商捐銀在即,待銀錢入庫后需立即采買賑災糧。錢府臺在揚州為官多年,治下?lián)P州又是漕運樞紐,還望府臺居中聯(lián)絡各府縣糧商,以官府的名義出面購糧。”
錢啟運撫了撫須:“聯(lián)絡糧商容易,只是此次購糧,采買量巨大,就怕糧商們就地起價”
“《大明律》明文規(guī)定,災年糧價須按常平倉平糶價核算?!倍叛恿剌p輕搖頭:
“府臺只需引薦糧商,余事本官自會料理。“
“既如此,本府自當盡力斡旋?!?/p>
“有勞錢府臺了?!闭f著,杜延霖又朝揚州衛(wèi)指揮使郭晟拱手道:“郭衛(wèi)帥掌揚州衛(wèi)五千軍戶,本官還有件要緊事需衛(wèi)帥相助?!?/p>
郭晟此時正換了只燒鵝在吃,聞言他抹了抹嘴,醬汁順著絡腮胡滴到蜀錦中衣襟口:
“鹽司衙門的賬按理說和我揚州衛(wèi)關系不大,杜秉憲莫非要本帥清點歷年倭寇劫掠賬目?”
“倭寇侵犯涉及鹽課的,鹽司衙門賬簿也有記錄,此事無需勞煩衛(wèi)帥。”杜延霖搖了搖頭,然后從懷中掏出一封信:
“杜某前日途徑淮安時曾拜會王制臺,王制臺有手書給衛(wèi)帥。”
他指尖在漕運總督的火漆印鑒上稍作停頓,然后將它遞給郭晟:“衛(wèi)帥閱后便知。”
“哦?”郭晟粗眉高挑,他站起身來,沾滿油的手隨意地在官袍上抹了抹,然后伸手接過信,沾滿油腥的拇指徑直戳破火漆。
“原來是要本帥稽查私鹽?!惫扇齼裳蹝哌^信,然后順手將信丟給自己的親兵:
“既然王制臺有手書,本帥明日便派人在運河閘口設卡?!?/p>
“有勞衛(wèi)帥了,依杜某拙見,除運河閘口外,揚子江各沙洲暗汊也需布設火銃哨船——”
“不勞秉憲教我,”郭晟腮幫橫肉抽動兩下,蒲扇大手順手抓起整壇女兒紅仰頸灌盡:“本帥執(zhí)掌揚州衛(wèi)二十年,如何稽查私鹽本帥比你清楚?!?/p>
杜延霖聞言不以為忤:“郭衛(wèi)帥世代執(zhí)掌揚州兵事,本官豈敢越俎代庖?既然如此,稽查私鹽的事就拜托衛(wèi)帥了?!?/p>
郭晟鼻腔里擠出一道哼聲,然后繼續(xù)坐下自顧自地吃酒。
酒闌人散時已近戌時,王茂才派人將杜延霖送回了驛館。
待最后一頂暖轎的簾帷沒入夜色,王茂才屏退所有侍從,熙春臺十二扇朱漆槅扇重重落下。
此時房間內只剩下了王茂才、趙汝弼、錢啟運、郭晟以及周廣麟五人。
燭影在五人面龐上搖曳不定,王茂才屈指輕扣案幾,率先開口道:“趙運同覺得杜延霖此人若何?”
“倒不似傳聞中那般鋒芒畢露?!壁w汝弼撫了撫須,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