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興師問罪（第2頁）

而一邊的王茂才此時也終于緩了一口氣過來，知道此時再隱瞞已是死路一條。

于是他臉上肌肉抽了抽，然后又強做鎮(zhèn)定，伸手撣了撣袍服，試圖恢復往昔的從容：

“錢府臺，事到如今，本官也不瞞你了！是是我們失策了！本想借著杜延霖追繳鹽課的機會，做實他催逼過甚、激起民變的罪名，好替嚴閣老除掉此獠！誰知道手底下的人辦事不力，竟讓亂民沖進館驛，放火燒死了他！”

“什么？！”錢啟運聞言瞳孔驟然緊縮！

他猛地后退兩步，抬手指著二人，聲音也因憤怒和驚駭而變得有些顫抖：

“王茂才！趙汝弼！你們鹽司衙門好威風啊！好手段?。∵@么大的事，你們竟敢繞開本府？你們以為這揚州城是你們鹽司衙門的私產(chǎn)，想怎么折騰就怎么折騰？你們眼里，還有沒有朝廷？還有沒有我這個四品黃堂？！”

錢啟運越說憤怒，說到最后幾乎是咆哮了出來：

“出了這等塌天禍事，你們鹽司擔得起嗎？本府擔得起嗎？你們要把整個揚州府上下，一起拉去給那個杜延霖陪葬嗎？！”

“我知道！我知道啊錢府臺！”一旁的趙汝弼涕淚橫流，幾乎要跪到地上：

“但現(xiàn)在說這些都遲了！眼下當務之急是如何善后！如何把我們的干系摘出去！如何把這天大的窟窿堵上！”

錢啟運盯著著眼前兩個愚蠢的同僚，心中泛起了強烈的厭惡。

但奈何，他與這二人早已被死死綁在同一條船上！此時忍著吃蒼蠅般的惡心，也得幫這兩人擦屁股。

于是錢啟運強壓怒氣，問道：“那你們派去煽動民變的是誰？本府要立刻見到他！”

趙汝弼語無倫次地答道：

“是是白馬駒鹽場大使何和頌、鹽務巡檢錢祿！我和王鹽臺自早上開始便等他們回稟，可他們他們他們現(xiàn)在失蹤了，生死不知??！”

“什么？！”這下錢啟運再也按捺住了，他一個箭步上前，猛地揪住了趙汝弼的領(lǐng)子，聲調(diào)也因激動變得尖銳起來：

“你們的腦子被驢踢了嗎？！如此緊要之人，你告訴我失蹤了？！你們自己找死，別拉本府墊背！”

錢啟運盛怒之下，用了十成十的力氣，趙汝弼被勒得喘不過氣來，面皮漲紫，發(fā)出嗬嗬的怪響，眼神渙散，哪里還有半點朝廷命官的樣子。

“錢府臺！息怒，息怒??！”王茂才慌忙撲上前來，死死抓住錢啟運拽著趙汝弼的手，他自知理虧，此時說話不由得帶了幾分低聲下氣：

“現(xiàn)在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是天塌了！你、我、他，我們?nèi)齻€人的腦袋，還有揚州府的、兩淮鹽司上下多少人的腦袋，都懸在一根絲線上！眼下當務之急，是找到一條生路??！”

“生路？”

錢啟運猛地甩開趙汝弼，后者踉蹌幾步，狼狽地跌坐在冰冷的地磚上，大口喘著粗氣，官帽歪斜，涕淚糊了一臉。

錢啟運胸膛劇烈起伏，目光如刀般剜過兩人：“生路？王鹽臺，你告訴我生路在哪兒？”

他越說越恨，忍不住爆出粗口：

“就他媽的連何和頌、錢祿這兩個最關(guān)鍵的活口都下落不明！生不見人，死不見尸！你告訴我，生路？”

王茂才深深吸一口氣，渾濁老眼死死地盯著錢啟運，隨后伸手一指窗外揚州城的方向，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豁出去的狠厲：

“生路就在眼前！杜延霖是怎么死的？是被那些被他逼得活不下去的刁民燒死的！是他自己為了邀功媚上，催糧追課，手段酷烈如虎狼，惹得天怒人怨！是他自己簽下的文書，白紙黑字，責任自負！他的死，與我等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