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有干癟一行字:“本月初六夜半,倭寇劫掠松江,火光沖天!水陸皆警!”
這幾乎是唯一能對應(yīng)上顧家鹽船遭劫日期(八月初)的描述,但語焉不詳,僅提“火光沖天”,具體地點、緣由一概沒有,徒留一個空洞的“火光沖天”。
緊隨其后的《松江府為松江軍民擊退倭寇事奏》(八月十三),更是一份粉飾太平的報捷文書,對那場焚燒港口、吞噬鹽船的大火只字未提。
線索太少了!少得可憐!
而且那份關(guān)鍵的驛遞飛報,字跡模糊,顯然是匆忙抄送后被混入雜檔,甚至不像正式存檔的文件。
杜延霖合上一份墨跡濃重卻空洞無物的報捷奏章,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挫敗感如同冰水從頭頂澆下。
兵部查倭這條路,看似通途,實則也被對方精心布下了迷宮。
他想從中篩出顧家案的碎片,如同大海撈針。
對方做得太干凈了!
揚州府衙抹掉了卷宗,兵部這里只有一點難以考證的“疑點”飛報。
所有的痕跡,都像被投入了這架閣庫的灰塵深處,無聲無息地淹沒。
他緩緩走出架閣庫陰冷的回廊,午后的陽光有些刺眼,卻驅(qū)不散心頭的陰霾。
錢照磨正倚在廊柱下曬太陽打盹,鼾聲微起。
“錢照磨。”連續(xù)三天都沒怎么說話,杜延霖的聲音有些干澀。
錢照磨一個激靈睜開眼:
“杜秉憲查完了?”
“尚未。這幾日辛苦。”杜延霖頓了頓,目光掃過架閣庫外空寂的庭院,似是不經(jīng)意地問:
“架閣庫內(nèi)卷帙浩繁,像這種地方州府呈上的緊急飛報或抄件,常有遺漏或混雜不清么?”
錢照磨眨了眨眼,似乎在掂量杜延霖問這話的用意,半晌才慢吞吞地道:
“回秉憲的話,按制呢,重要軍情塘報都有固定格式和歸檔路徑,一般不會有失。不過嘛……”
他拖長了音:
“兵情如火,緊要關(guān)頭報信跑死了馬的、急得抄串了行的…也有。事后歸檔抄錄這等閑事,草率了、疏漏了,沒有發(fā)現(xiàn),在所難免……況且……”
他渾濁的眼睛瞟了一眼身后深不見底的架閣庫,聲音壓得更低:
“況且年深日久,蟲蛀鼠咬,或是當(dāng)年管檔的小吏手腳不干凈、怕?lián)?zé)私下偷偷抽走了某些東西,也未可知。陳年舊檔,死無對證,查不清嘍!”
杜延霖心中一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