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如淬毒的箭矢,剮向黃錦:“昏聵之主?亡國之君?!嗯?!”
黃錦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大氣不敢出。
“傳旨!”嘉靖帝猛地站起身,寬大的道袍無風自動,如同一只被激怒的玄色巨鳥:
“著錦衣衛(wèi)立刻將李默拿進宮來!”
“遵…遵旨!”黃錦聲音發(fā)顫,幾乎是手腳并用地爬起身,連滾帶爬地就要沖出精舍傳旨。
“慢著!”
臨了,嘉靖的視線再次落回奏章,停在那個重若千鈞的朱批“敗”字上,似乎又改變了主意:
“改拿為召!即刻召嚴嵩、徐階,以及吏、戶、禮、兵、刑、工六部尚書與都察院左都御史,七卿入宮覲見!”
……
玉熙宮精舍大門洞開。
九位身著緋色官袍的頂級重臣,在黃錦的引導下,屏息凝神、邁著沉甸甸的步子魚貫而入。
他們按品秩分列兩側(cè),垂手肅立,頭也不敢抬。
嘉靖帝朱厚熜一身玄色道袍,盤膝坐于八卦臺上,雙目微闔,宛如入定。
他手中并未捻訣,只是那過于平靜的面容,讓侍立一旁的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黃錦后背沁出了一層冷汗——萬歲爺越是安靜,風暴便越是可怖。
皇帝突召眾臣入宮,眾大臣都是心下惶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捅破天的大事。
許久,嘉靖終于睜開了眼。
那雙眼睛,深邃、冰冷,沒有絲毫修道之人的出塵,只有洞察一切后的漠然和不容置疑的威嚴。
“李默?!甭曇舨桓?,卻清晰地穿透了寂靜,像薄冰碎裂的輕響。
“臣在?!崩钅沓隽校曇舫练€(wěn),如古松蒼柏。
嘉靖沒有拿起奏章,只是目光淡淡掃過案上那幾份攤開的“罪狀”,聲音平淡得像是在談論天氣:
“有科道官參你,主持乙卯年銓選,策問之題曰:‘漢武、唐憲以英睿興盛業(yè),晚節(jié)用匪人而敗’……”
他微微一頓,殿內(nèi)空氣仿佛凝成了冰坨。
李默心頭一凜,正要開口解釋,嘉靖卻抬手止住他,那動作輕描淡寫,卻帶著千鈞之力。
“朕問你,”嘉靖的目光鎖定李默,一字一句如冰錐刺骨:
“漢武晚年,巫蠱之禍,牽連儲君,動搖國本。唐憲宗,平定藩鎮(zhèn),中興在望,未及功成,為閹豎所弒……這‘晚節(jié)’、‘敗’字,朕思來想去,頗為費解?!?/p>
他身體微微前傾,聲音陡然帶上了一絲刺骨的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