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禍福難料（第1頁）

“徐閣老倒是會說話。”嘉靖的聲音輕似飄雪，似乎在嗟嘆：

“杜延霖那個畜生在奏章中把朕罵的一無是處，他想做比干，奈何朕不是紂王！他想青史留名，朕倒想看看，他的肝膽是否真如他的筆墨般赤誠！”

“你們先退下吧——”說到此處，坐臺上的嘉靖再次敲響了手邊的銅磬：

“至于巡鹽御史的人選，明日內(nèi)閣候旨吧?！?/p>

獄中不知日夜，只有詔獄通道石墻上的油燈泛著黃光。

潮濕的霉味混著血腥氣在甬道里彌漫，遠處隱約傳來刑具碰撞的金屬聲，像是惡鬼在暗處磨牙吮齒。

借著這昏黃的燈光可以隱約看到被鐐銬鎖著的杜延霖正箕坐在一堆腐草之上。

其他牢房內(nèi)傳來囚徒們斷斷續(xù)續(xù)的呻吟，這些人才是真正領(lǐng)教過錦衣衛(wèi)的手段。

杜延霖微閉雙眼，將后腦抵在滲水的石壁上，任頭頂凝結(jié)的水珠滴落眉間。

效仿海瑞上《治安疏》著實是一步險著，畢竟就連海瑞自己在上疏之后都鋃鐺入獄，直到嘉靖駕崩才得以赦免。

杜延霖上疏的時間比海瑞早了十年，嚴嵩還并未倒臺，所以他所經(jīng)歷的比后來的海瑞更加兇險。

所幸他借地震保住了性命，但究竟何時能夠出獄，杜延霖心里也沒底。

不過，以杜延霖對歷史上嘉靖的了解，他現(xiàn)在只有像海瑞那樣一直到底，方能有機會重見天日。

否則，就是死無葬身之地。

杜延霖正想著心事，詔獄甬道深處忽有火光搖曳，然后有好幾個人的腳步聲向這邊走來。

“就是這里。”腳步聲在杜延霖的監(jiān)牢門口停住了。

“開門吧?！绷硪粋€聲音一聽就知道是太監(jiān)。

監(jiān)牢的門打開了，緊接著一個腳步聲進來了。

杜延霖沒有睜眼，但他能感覺到一個人已經(jīng)站到了他的面前。

“有旨意?！边€是那個太監(jiān)的聲音。

杜延霖慢慢睜開了眼，映入眼簾的是一位中年胖太監(jiān)，手上提著一只燈籠，映照著整個監(jiān)牢都亮堂起來。

鐵鏈與石壁摩擦發(fā)出刺耳的聲響，杜延霖剛想起身行禮接旨，那中年太監(jiān)一擺手制止了他：

“我雖是奉旨問話，但陛下有口諭，你可以坐著回話?！?/p>

“請講?！倍叛恿刈绷松碜?。

“陛下問你，”傳旨太監(jiān)模仿嘉靖的口吻問道：

“四日前你在上那封奏疏時有沒有想過你的父母親朋？”

杜延霖想了想，答道：

“昔年魏征以十漸疏犯顏直諫，太宗皇帝不罪反賜帛五百匹；今臣效先賢披肝瀝膽，所恃者唯圣明天子之襟懷耳！”

傳旨太監(jiān)打量了杜延霖一眼，然后說道：

“你這話回的好，我會如實回旨。第二個問題，現(xiàn)在陜西受了災，皇上打算派人南下整頓鹽政，以百日為期，籌糧二百萬石以作賑災之用。杜秉憲，你覺得此法如何？”

“難！”這次杜延霖的回答很簡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