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癥狀……疑似震后水源污染引發(fā)的嚴(yán)重出血性腸炎或烈性傳染病。
“老栓叔!”方夏荷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緊迫感,“這?!鸷笫遣皇呛冗^新井附近洼地里的積水?或者……直接喝了剛打上來、沒澄凈的新井水?”老栓叔渾身劇震:“你……你咋知道?!就……就是震后第二天,井水渾得像泥湯,洼地水多,我……我牽它過去飲了……想著牲口……牲口能扛……”方夏荷的心沉到了谷底。
震后洼地積水混雜著各種污染物,新井初成,震裂的巖層可能滲入深層污染……都是致命溫床!鐵蛋家。
低矮的土屋墻體裂著猙獰的縫隙,空氣中彌漫著酸腐和灰塵的味道。
鐵蛋媳婦抱著剛止住瀉、小臉蠟黃蔫蔫的兒子,滿面愁容。
何田站在屋里,目光落在墻角那個蓋著木蓋的大水缸上。
她走過去,掀開蓋子,一股土腥混合著異味撲面而來。
缸里的水略顯渾濁,飄著些細(xì)微的懸浮物。
“嬸子,”何田的聲音平靜,指向水缸,“這水,震后從哪里打的?”鐵蛋媳婦疲憊地指了指屋后:“就……就屋后頭震塌半邊的舊水窖,勉強還能滲點水出來……澄一澄就喝了。
”她臉上是麻木的無奈,“井都塌了,能有口水喝就不錯了……”何田心頭一緊,立刻要求:“帶我去看看。
”屋后,半塌的水窖像一張咧開的黑洞洞的嘴。
窖壁泥土裸露,裂縫縱橫,渾濁的滲水積在窖底,旁邊散落著震落的磚石和雜物,甚至能看到老鼠竄過的痕跡。
窖口上方,斷裂的房梁搖搖欲墜。
何田蹲下身,用樹枝攪動了一下窖底的淤泥,一股更濃烈的腐敗氣息翻涌上來。
震后水源污染,在這里觸目驚心!方夏荷和何田幾乎是跑著回到方家。
窩棚里的氣氛比震后廢墟更沉重。
成秀英眼神空洞地坐著,方文斌蹲在門檻邊,煙鍋早已熄滅。
方夏荷的聲音帶著喘息,卻斬釘截鐵:“查清了!跟兇脈地龍屁關(guān)系沒有!是震后水源污染!水里有毒菌!”成秀英猛地抬頭,渾濁的眼里先是茫然,隨即爆發(fā)出被冤屈的怒火:“水……水有毒?”“對!”方夏荷語速極快,帶著不容置疑的緊迫感,“牛喝了被震裂地層污染、混著死畜腐水的洼地水,染了烈性痢疾甚至可能是更兇險的病菌。
那孩子也是,喝了震塌水窖里滲出的臟水,細(xì)菌性腹瀉!哪有什么觸怒地龍招災(zāi)禍?就是震后的臟水在害人!”何田緊接著開口,聲音冷靜,條理清晰:“新井位置沒問題,但震后地質(zhì)不穩(wěn),深層水可能被污染,加上剛出水渾濁,直接喝風(fēng)險極大。
村里像鐵蛋家那樣喝震塌水窖、露天臟水的,簡直是拿命在賭!”成秀英看著何田天真稚氣的臉龐:“你一個小娃娃,你怎么懂得這些呀?”何田收斂起那股銳氣勁兒,藏進小孩的軀殼里:“我……我媽媽告訴我的。
”方文斌捏著煙袋桿的手猛地一緊,指節(jié)咯咯作響。
他抬起頭:“那……那該咋整?這井……還能救嗎?”“能!”方夏荷斬釘截鐵,“必須處理!這是救命水,得讓它干凈。
現(xiàn)在謠言四起,人心惶惶,光靠我們說沒用。
得讓大家親眼看到、親口喝到干凈水,才是活路!也是戳穿蔣大海謊言的鐵證!”她看向方文斌,“我們得琢磨個過濾的法子,現(xiàn)在就是救命的法子!”方文斌愣了一下,猛地想起:“是……這個我琢磨過,震前就想弄,用細(xì)沙、碎石、木炭……”“就用這個!”方夏荷眼睛亮得驚人,“震后物資緊缺,這個法子最實用!木炭能吸附毒物去異味,沙子石子能擋住泥沙蟲卵病菌!馬上弄!刻不容緩!”“現(xiàn)在?”成秀英有些懵,震后的混亂讓她本能地遲疑。
“就現(xiàn)在!立刻!馬上!”方夏荷語氣帶著破釜沉舟的急迫,“震后疫病說發(fā)就發(fā)!趁著流言剛起,趁著大家還渴著,把干凈水亮出來,就是救命的活菩薩!去找材料!干凈的細(xì)沙、碎石、燒透的硬木炭。
我和田田去井邊搭架子!”方文斌看著兩個幾天前還“陌生”的一對母女,她們眼中為什么會燃起不顧一切的火焰?就為了暫住在方家?就為了討一口吃食?那她們救了成剛一命,早已經(jīng)回報得太多。
那誠摯的火焰瞬間點燃了他的斗志。
方文斌把煙袋鍋狠狠往腰帶上一別:“行!拼了這條命也把東西找來!”他像一頭被激怒的雄獅,大步?jīng)_了出去,背影帶著一股震后罕見的狠勁。
成秀英看著丈夫瞬間爆發(fā)的力量,看著方夏荷堅定的眼神,混亂的腦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這或許不是命,是蔣大海的毒計,更是震后必須闖過去的鬼門關(guān)!她猛地站起身,走到水缸邊,看著里面渾濁的水,眼神復(fù)雜地閃爍了幾下,最終化為一種咬牙的狠勁,轉(zhuǎn)身開始翻找家里僅存的、還算干凈的破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