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道理,說一百遍不如親身在這片土地上流一天汗來得深刻。
就在母女倆沉默勞作的時候,何田眼角的余光瞥見田埂邊上,那個小小的身影——小夏荷。
她沒有跟著下地,只是在田邊玩耍。
此刻,她正背對著大人,小小的身子縮在一叢枯黃的野草后面,低著頭,肩膀一聳一聳的,不知道在偷偷搗鼓什么。
她剛想悄悄過去看看,就聽見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是方文斌的好哥們,村里的木匠趙大壯。
他一臉焦急地跑到地頭,也顧不上避諱成秀英和王君,喘著粗氣就對方文斌喊:“文斌哥!不好了!蔣大海那王八羔子,最近上躥下跳得厲害!挨家挨戶串門,送煙遞酒的,拉攏了不少人!我聽他那意思,這次選村干部,他是志在必得啊!還到處說……說你就知道傻干,不會來事兒,當不了家……”方文斌停下手中的鋤頭,眉頭擰了起來。
他抹了把汗,沉默了片刻,才擺擺手,聲音低沉卻帶著一股憨直的勁兒:“大壯,別急。
咱行得正坐得端,給村里干了多少實事,大伙兒都看在眼里。
選干部,選的是能帶著大家過好日子的人,又不是選耍嘴皮子搞關系的。
我相信鄉(xiāng)親們心里有桿秤。
”“哎呀我的哥!”趙大壯急得直跺腳,“你就是太實誠了!這人心隔肚皮,蔣大海那張嘴多能忽悠?他私下許了多少好處誰知道?你也得走動走動,跟大家伙說說你的想法??!不能光埋頭干活?。 狈轿谋篦詈诘哪樕蠜]什么表情變化,只是嘆了口氣:“搞那些虛頭巴腦的干啥?有那功夫,不如多開幾分地。
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
”他沒太把蔣大海的伎倆放在心上,或者說,他不愿意把事情想得太復雜。
但這話聽在旁邊的成秀英耳朵里,卻像點著了火藥桶!她猛地扔下手里的麥種,柳眉倒豎,臉上瞬間布滿了寒霜:“啥?!蔣大海那個狗東西,也配當干部?地震那會兒躲得比耗子還快,現(xiàn)在倒出來搶功勞了?還敢編排我男人?!”她越說越氣,胸脯劇烈起伏:“不行!我找他去!我倒要看看他當著我的面敢不敢放屁!”說罷,也顧不上滿手的泥,風風火火地就朝著蔣大海家的方向沖去。
“秀英!秀英!你回來!”方文斌和王君急忙喊她,但哪里攔得住。
成秀英那脾氣,一旦上來,九頭牛都拉不回。
方夏荷和何田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里的擔憂。
何田下意識地看向田埂邊的小夏荷,那孩子似乎被大人的爭吵聲驚動了,正慌亂地把什么東西往懷里藏。
成秀英一路沖到蔣大海家院子外,隔著籬笆就開罵:“蔣大海!你個縮頭烏龜給我滾出來!有本事背后嚼舌根,沒本事當面放個屁?!想當干部?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德行!地震的時候你死哪去了?現(xiàn)在倒出來充大瓣蒜了!”蔣大海慢悠悠地從屋里踱出來,臉上帶著皮笑肉不笑的假笑:“喲,這不是秀英嫂子嗎?這么大嗓門干啥?誰惹你了?我這不也是為了咱村好嗎?文斌兄弟能干是能干,可這當干部,光會傻干也不行,得會協(xié)調關系,會為鄉(xiāng)親們爭取好處,你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