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年六月,閩國內(nèi)亂的消息果然傳到了興王府。
彼時林堂做“船費”生意已近一月,其間便有六百匹銷往長樂府的絲綢面料,因為眼瞅著要打仗,賣家不愿多在閩國逗留,而最終被俞家當?shù)厣烫柕蛢r購走。
“長樂府恐怕就要閉城了。
”俞伯看著長樂府掌柜禮薩的書信,終是說出這樣一句話。
林堂停下打算盤的手,那一刻,赴閩的念頭在她腦中清晰無比。
長樂府若亂,絲綢相比銀錢可穿可帶,流通性更佳,價值必漲,閩地之亂,正可檢驗低存高拋之計是否可行。
而且親赴長樂府,此事若成,也可為自己在三月之約中贏得無可辯駁的立足資本。
另一邊也是私心,時至今日,俞帆依舊音訊全無,泉州乃俞家根基所在,如今閩地之亂始于建州,閩國皇城長樂府已經(jīng)情勢緊張,泉州是否受影響尚不可知。
若俞帆真在泉州遇險,俞家根基動搖,她林堂入行海貿(mào)之事以及整個俞家商路都將受影響。
自行前往閩國一趟,既是為了六百匹絲綢,更是為了一尋俞帆的蹤跡。
不論是為了兩人情分,還是為了自身前途,林堂都應(yīng)該去。
俞伯雖認為林堂這是只身犯險,卻也對大小姐情形十分憂慮,最終還是為林堂所行做了十足安排。
俞伯先是在林堂的路線上標注隱秘驛站、可繞行的山道、備用渡口
。
再從俞家遠洋船隊挑了精銳的護衛(wèi)兩人,俞大虎、俞大壯二人虎臂蜂腰螳螂腿,又精通閩語、熟知江湖門道。
最后備好不起眼的青篷馬車、數(shù)套不同階層的胡服,只裝成尋常的波斯商隊。
若問心中是否害怕,林堂自然是怕的,但正所謂時不我待,林堂還是想要冒險一試,并且胡商戈爾那的身份還能保她不至于丟了性命。
林堂臨行前,先是見了阿利澤,阿利澤紅著眼對著林堂一陣抱,讓其路上多注意,又托她如果見到帕麗薩一定要給自己寫信。
后回到家中,林堂只道沙海閣要盤庫,自己這半個月會住在沙海閣處理工作,讓林清遠不必憂慮。
林清遠叮囑了幾聲別太累,有空還是回家吃飯,并未多說什么。
林堂自是不敢和大哥說要去閩國,她想最壞半月后大哥發(fā)現(xiàn)不對,自己寫回家的書信也可報平安。
六月初十,林堂著胡裝在兩個侍衛(wèi)護送下坐馬車離開興王府,朝閩國出發(fā)。
坐在顛簸的馬車中,林堂忽然想,要學(xué)會騎馬,坐馬車還是太礙事了。
六月末的長樂府,已經(jīng)亂象叢生。
馬車甫入城,林堂就見到幾個著錦衣華服的富戶,正帶著人為搶奪一擔(dān)素絹扭打成一團。
這些人都是為了逃出城在做準備,銀錢笨重又招搖,十分容易被流寇、亂兵惦記,但是絲絹等物則不同,更是輕巧,牲口負重可更多,即便已經(jīng)做成衣物亦可交易。
馬車行過,停在俞家商號前。
林堂本就是一張生面孔,禮薩對來人頗不信任,待兩人交換了契書,林堂才證明了自身可信,被領(lǐng)著過了一道道重門。
進了俞家在長樂府的貨倉,林堂就見六百匹絲綢堆疊在內(nèi),泛著幽幽的華麗光澤,一旁還有些琉璃瓶、瓷碗等眼下滯銷的器物。
禮薩在一旁憂心忡忡,“別的倒不用擔(dān)心,就是按照當前市價,六百匹唐絲可折現(xiàn)錢一萬兩白銀,但如今長樂府中已有流寇進戶,不論是現(xiàn)銀還是絲綢,不盡快脫手恐怕夜長夢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