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林堂出身微末,此來只為尋大小姐復(fù)命,不敢高攀俞家門楣。
沙海閣尚有事務(wù)待理,待船備好,林堂即刻便返興王府。
”話音落,聽濤軒內(nèi)死寂一片,唯有窗外濤聲依舊。
俞滄海緩緩閉上雙眼,再睜開時,臉上那悲憫、期盼的神情如同潮水般急速褪去,待眼中最后一絲溫情也徹底湮滅,只剩下被忤逆的震怒。
他死死盯著林堂,從牙縫里擠出一句冰冷徹骨、充滿憤懣的話。
“不識好歹!又是一個養(yǎng)不熟的!”
他猛地拂袖轉(zhuǎn)身,對外側(cè)仆役喊道:“送客!”此后兩日,林堂還不曾聽到任何俞帆的消息,但看了眼下泉州和俞家情形,又推斷俞帆不會有什么事,便想著還是早日返程為好。
只是聽濤軒一事后,梅錦嬸避而不見,只是好吃好喝地招待林堂幾人,又知林堂欲歸興王府,便在七月廿一遣人告知林堂船已備好,明日將會啟程。
阿濮也因泉州港并無船只直接前往越州,便一道坐船先去興王府,后走陸路前往越州。
這日隨著前往興王府的貨船裝好貨物,林堂終于在出來一個半月后,登上了返程的“梧桐號”。
這艘梧桐號雖不比賽義夫號,但此刻林堂立于船頭,暮色漫過船舷時,她望著落日熔金,觀眼前滄波浩淼,生出一種天地何其廣闊,自身何其渺小的感慨。
這時的她才知道原來俞帆站在船頭看到的景色如此廣大,人生真如阿利澤所言可做之事如此之多,想到這她又生出想法,覺得十余年也不過是須臾之間,直到今天才有此感悟不免惋惜。
預(yù)計海上航行十日可至興王府,這片刻的寧靜與感悟,在第七日的黃昏,被驟然撕裂。
這日暮色將海染成青鐵色時,東南方駛來的四艘輕舟忽然放慢了速度。
為首那艘的船帆涂成烏黑色,海風鼓蕩之下,那黑帆發(fā)出沉悶壓抑的“嘭嘭”巨響,如同巨人擂動的喪鼓。
帆頂粗壯的桅桿上,懸掛著一串碩大的生銹鐵環(huán),隨著船身顛簸猛烈撞擊,發(fā)出“哐啷、哐啷”的巨響。
船頭,立了三十余條精悍漢子,人人腰板挺直,周身散發(fā)著兇戾之氣,粗布勁裝袖口之下,似是有半截護腕在閃爍著冷硬的寒光。
“嗚——!”
梧桐號桅桿頂端的瞭望臺上,經(jīng)驗豐富的老水手吹響了凄厲刺耳的骨哨警報,尖銳的哨聲撕破暮色。
海風送來斷斷續(xù)續(xù)的呼喝,聽著像“停船驗貨”,梧桐號的水手大呼不好。
“姑娘,快回艙!”
俞大壯沖到林堂身邊,推搡著林堂向船艙入口退去,“換男裝,快!無論聽到什么動靜,莫要出來。
”
他的眼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這時,阿濮閃身而入,他臉上帶著近乎野獸般的警惕與戰(zhàn)意。
他迅速掃了一眼正要換裝的林堂,急促地對守在門口的大壯道:“甲板上人手不夠,我來守艙門,一定寸步不離!”
話音未落,他已從墻角抄起一把水手備用的沉重砍刀,反手緊握。
俞大壯聞言,重重向阿濮抱拳行了一禮,隨即轉(zhuǎn)身沖回甲板。
艙外鐵環(huán)的撞擊聲已近在咫尺,黑帆的陰影仿佛透過舷窗壓了進來。
林堂背靠著冰冷的艙壁,掌心緊握著袖中的短匕,指尖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