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堂也站起來,說道:“好的,阿利澤老師,我以后就跟著你學(xué)習(xí)了。
”自正月起,林堂每日勤學(xué)波斯語,又時常在阿利澤家的商店里學(xué)習(xí)貨物進賬、出納及錢款往來等事務(wù)。
二月,林堂在同林清遠商量后,正式辭了工部的官職。
出乎林堂意料的是,林堂收拾東西離開將作監(jiān)時,錄事張遇賢竟在門口送別了她。
張遇賢管著公文收發(fā)、和程限登記,是林堂平日里最怕見到的人之一,就怕他一開口對自己說:“工期再壓五天問題不大吧?”。
而那一日,張遇賢從懷中拿出一個布包贈與林堂,又道“還當(dāng)以道推,混跡期同簪。
林弟果決令我嘆服,我只愿能像林弟一般在濁世中簪住一縷清風(fēng),守住一點本心。
”林堂打開一看,里面是一支烏黑的鶴形簪,只覺得心中一暖。
不曾想將作監(jiān)還有人同自己一樣看待此地,卻又不知張遇賢是因何事被絆住手腳,不敢從中抽身。
林堂欲言又止,最終握著布包就朝張遇賢做了個揖,就此別過。
大有十二年暮春,珠江水暖,蕃舶不時自西而來。
五月初三辰初,云開霧散,遙見白浪堆雪處,有大船昂然駛來,帆如垂天之云,在日光下燁燁生光。
浪擊船身時,樓船屋檐銅鈴與潮聲相和,清越之聲傳至數(shù)里。
西城蕃禹署中有人高呼“寶貨來!寶貨來!”,一時間,大批商店主競相奔向碼頭。
林堂與阿利澤早知這幾日賽義夫號就要靠岸,聽外面聲勢浩大,便猜是船到了。
林堂心中喜悅,拉著阿利澤就走,要找個好位置瞧個明白。
“賽義夫”在波斯語中意為“寶劍”,也常被用來形容英雄、俠義之人。
林堂望著海面上的大船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這艘船體長十余丈,舷側(cè)施以朱漆,間以螺鈿嵌滿星月紋,三層艙室高聳如樓,桅檣粗可盈抱,舟首立一丈許銅鷹首,喙中銜紅色琉璃燈。
林堂心想,這真是一艘配得上名字的氣派大船。
大船靠岸后,林堂遠遠望見船頭立著一位女子,鬟髻高挽,身著孔雀紋紗麗,腰系蹙金珍珠帶,腕戴金釧,半覆面紗。
雖看不分明,卻讓人覺得是個窈窕美人。
阿利澤指著那個女子,對林堂說:“那就是帕麗薩姐姐了!”不一會兒,艙門打開,船內(nèi)的蕃商扶著船舷而下。
這些人大多數(shù)身長七、八尺,頭戴綴珠尖帽,足蹬軟皮靴,髯發(fā)卷曲,但林堂也看到不少漢人模樣的人一同下船。
蕃商身后隨行三十余個壯年人,肩扛檀木箱,箱角包銅,間有波斯錦緞三百匹,疊若彩云,眾人抬貨的動靜壓得艙板吱呀作響。
此等巨舶抵港,例由宦官監(jiān)舶者親往驗看。
碼頭上早有市舶使在場,見巨舶靠岸,忙整冠肅容,持牙笏長揖,引蕃商往驗貨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