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顏舒哎喲一聲,拍拍額頭:“我都急糊涂了!蘇老師,你快去打。”
蘇純鈞便走過去拿起話筒,
仍是先報出自己財政局的工作證,
再請接線員轉(zhuǎn)接教會醫(yī)院。
電話剛接通,大門一響,楊玉蟬回來了!
她一進門就跺腳道:“凍死我了!張媽,有沒有甜湯?”
張媽慌忙應(yīng)道:“有,
有,我去給你盛!”
祝顏舒突然發(fā)火:“不許給她盛!什么都不許給她!”
一屋子人都嚇得怔住了。
祝顏舒呼的站起來,指著鐘表問楊玉蟬:“你看看現(xiàn)在幾點了!天都黑透了!一屋子人大大小小的都在擔心你!你跑到哪里去了?你是幾點離開學校的?我要打電話去向?qū)W??棺h!”
楊玉蟬嚇得結(jié)結(jié)巴巴:“媽,我、我忘了時間,我早就出來了,可是、可是……”
她的鞋上全是污水和泥點,裙擺和大衣上也有飛濺的污點。
所有人都看到了。
祝顏舒氣得要失去理智:“你沒有錢嗎?你的零花錢都用光了嗎?還是因為你把錢都給了別人,所以只能走回來對不對!”
楊玉蟬啞口無言,事實正是如此。她早早的從學校離開去了醫(yī)院,將最后一筆募捐來的錢拿給馬天保。他們的錢已經(jīng)都花光了,馬天保的父親也不再睡床,而是偷偷睡在醫(yī)院的樓梯間里。馬天保每天去找醫(yī)生拿藥,求護士給他爸爸打止疼針,還要去外面的中藥館看他媽媽。她找過去時,看到他拄著一根拐,躲開人群,又慢又小心的行走著。
她掏出了所有的錢,還有她自己的錢,希望可以幫他想一個更好的辦法。她勸說他出去租一間房子,找一份抄寫員的工作,幫人抄信賺錢。
馬天保握著錢,不敢抬頭看她,說:“謝謝你,玉蟬,只有你一直在幫我。你說的對,我們不能繼續(xù)留在醫(yī)院里了,我這就出去找房子,帶著我爸我媽搬過去。我也會去應(yīng)聘抄寫員?!彼o她深深的鞠了一個躬,“你對我的恩情,我這一輩子都報答不了。雖然說過請你不要再來了,但你送來的錢,我還是只能忝著臉收下,這令我無地自容,難以再面對你?!?/p>
楊玉蟬目瞪口呆,她從他苦澀的話語里體會到了他受傷的自尊心。或許金公館傷害了他的身體,而現(xiàn)在她站在他面前,卻一直在傷害他的心。
她匆匆留下一句:“對不起?!本妥吡?。
離開醫(yī)院才發(fā)現(xiàn)包里已經(jīng)沒有錢了,她不能坐車,只能一路走回來。教會醫(yī)院離家太遠了,她走到一半天就黑了。
她在路上想了很多。她與馬天保之間已經(jīng)有了一道深深的裂痕。金公館的殘暴和加諸在馬天保與他父母身上的虐打,不僅僅是傷害了馬天保的身-體,還傷害了他的自尊心。
他以前雖然因為父母都在做下人而感到自卑,但他仍然抱有希望,對金公館的老爺和太太也心懷感恩,認為他們資助他上學就是他的恩人。他在以前還對她說過,如果他畢業(yè)以后不接受金公館替他安排的工作,會不會是忘恩負義呢?
可他想依靠自己讓父母不必再做下人,讓他以后的兒女不必一出生就是小傭人,要從小學習學著侍候主人,侍候公子小姐。
他有這個夢想。
他并不恨金老爺和金太太,他甚至還為了不能繼續(xù)留在金家工作而遭受良心的譴責。
可是現(xiàn)在他們一家都被金公館給毀了。他以為的恩人不再是恩人,而成了仇人。
他也發(fā)現(xiàn)了他與金公館之間不是平等的,他們兩家是天淵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