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媽一邊把裙子一件件展平往沙發(fā)上擺,一邊替祝女士顯擺:“這可都是訂做的呢,那些黃頭發(fā)的外國人,要錢可黑的很!”
祝女士年輕時參加西式舞會訂制禮服裙,用的自然全都是西人設(shè)計師。彼時中國的設(shè)計師還沒有多少名氣,人數(shù)又少,祝大小姐錢多的沒處花,只要最好的,于是這些飄洋過海而來的外國人就揣著名片親自上門要為祝大小姐做裙子,可是騙了不少祝家的錢走。
張媽以前在下人堆里聽說大小姐做裙子,祝老太爺簽了多少錢的支票,聽到那個數(shù)字都覺得像假的。
大小姐的裙子做了一條又一條,老太爺?shù)闹焙灹艘粡堄忠粡?,都像平常事。張媽漸漸生出了古怪的自豪感。雖然這錢不是她花出去的,可是卻是她親眼看著花出去的呢。
現(xiàn)在這鋪滿沙發(fā)和椅子的裙子,都是錢啊。
可惜,它們現(xiàn)在都不值錢了。
張媽嘀咕:“也不知道拿去賣能不能賣一百塊?!?/p>
祝女士暗暗的瞪過去一眼。
代教授親自上前彎腰觀賞美裙,中肯的說:“一百塊還是可以賣出去的。”
祝女士從后面給了親愛的丈夫一腳,踢得他哎喲一聲,眾人皆看過來,他微笑著說:“我沒留神,踢到椅子腿了?!?/p>
眾人都不在意他距離椅子腿有十萬八千里,都當他踢到椅子腿了。
裙子雖然貶值了,眾人也都為這些曾經(jīng)值過許多個零的支票的美裙讓位,統(tǒng)統(tǒng)站著,讓裙子們攤在沙發(fā)上。幾條長沙發(fā),還有單人沙發(fā),還有高背椅子上面,全都攤滿了裙子。
祝玉燕和代玉蟬一一數(shù)過來,少說也有三四十條。
比起她們二人這不值錢的大小姐、二小姐,祝女士才真的做過大小姐,瞧這一屋子的裙子吧。
祝玉燕與祝女士身高仿佛,體型也沒有多少差別——除了胸圍、腰圍、與臀圍。
張媽提起一條手工鑲滿珍珠的裙子要祝二小姐去試一試。
祝二小姐就躍躍欲試的跟張媽、代玉蟬三人鉆進了一樓的書房中,不多時,書房中傳來祝二小姐的叫罵聲:“別拉了!別拉了!拉不上!”
代玉蟬也在叫:“你吸一口氣,再吸一口?!?/p>
張媽:“哎喲,你這腰是水桶啊?!?/p>
客廳里,施無為臉紅紅的說:“我去廚房拿幾瓶汽水過來?!本妥吡?。
代教授與祝女士仍在聽戲。
祝女士慢條斯理的說:“哎喲,我忘了告訴她們了,我們當時穿裙子,是要穿胸衣的?!?/p>
代教授笑著說:“西式裙子,胸衣和鯨骨架是不能少的?!?/p>
書房里,張媽也想起來了,對趴在桌上懷疑人生的祝玉燕講:“我想起來了,你媽穿這裙子時好像要穿兩件東西,我去找?!?/p>
張媽去也。
熟讀外國文學著作的代玉蟬也想起來了,說:“是不是要穿束胸衣?”
唯獨在這方面沒有經(jīng)驗的祝玉燕還不知道那是什么,“什么?胸罩?我穿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