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挽起袖子,露出結(jié)實的小臂。他沒有說話,只是專注地,用一種近乎虔誠的姿態(tài),一點點,仔仔仔細細地,將她從頭到腳洗了個干干凈凈。
他的動作很輕,掌心溫熱,刻意避開了那些最嚴重的傷處,指腹的溫度透過水流傳遞過來,帶著一種奇異的、令人心安的力量。
輪到洗頭發(fā)的時候,林深在掌心擠了一大團散發(fā)著清甜果香的洗發(fā)露。
王晚看見那乳白色的液體,像是看到了什么洪水猛獸,瞳孔驟然收縮,身體猛地向后一縮,發(fā)出一聲短促而尖利的驚叫:“不要!”
“為什么不要?”林深立刻停下所有動作,耐心地蹲下身,讓自己與她保持平視,聲音里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耐與責備。
女孩的雙手死死捂住眼睛,仿佛這樣就能隔絕所有傷害。
她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哭腔,細若蚊吶,斷斷續(xù)續(xù)地從指縫間溢出:“……疼……眼睛……會疼……”
曾經(jīng),父親也是這樣給她“洗頭”的,那通常發(fā)生在她不聽話或者惹他生氣的時候。
那雙布滿老繭的粗暴大手會狠狠抓著她的頭發(fā),將她的腦袋毫不留情地按進盛滿冰冷臟水的盆里,廉價的洗發(fā)水混著淚水和污水,像硫酸一樣灌進她的眼睛里,是灼燒般的、讓她永生難忘的刺痛。
林深的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發(fā)酸,連呼吸都變得沉重。
他伸出手,本想撫摸她的頭頂,卻在半空中生生停住,最后只是用那如深海般沉靜溫柔的嗓音,一字一句地向她承諾:“別怕,王晚。哥哥在這里,就絕對不會讓你疼?!?/p>
他的聲音像一股和煦的春風,奇異地安撫了她驚濤駭浪般的情緒。
“但是呢,你要聽話,要學著相信我?!彼普T,“閉上眼睛,數(shù)到一百,好不好?”
王晚猶豫了許久,長長的、濕漉漉的睫毛像蝶翼般劇烈地顫抖著。最終,她在那片溫柔的注視下,緩緩地、試探地,閉上了雙眼。
于是,他將細膩綿密的泡沫輕柔地涂抹在她的發(fā)間,用溫熱的指腹代替了指甲,一點一點,用從未有過的耐心將那團亂如枯草、打結(jié)成團的長發(fā)揉開、洗凈。
沖水時,他用自己寬大的手掌,像一把堅固的雨傘,小心翼翼地遮在她的額前,為她隔絕了所有可能讓她感到不適的水流。
一滴水,都沒有流進她的眼睛。
洗漱完畢,林深用一條柔軟蓬松、吸足了陽光味道的大浴巾,將她小小的、干凈的身體整個兒裹了起來,像裹著一件從廢墟里撿回的、失而復得的稀世珍寶。
他彎腰,毫不費力地打橫將她抱起。女孩輕得像一片羽毛,在他懷里幾乎感覺不到重量,這讓他心中又是一陣酸楚。
林深的家不大,只有兩個房間。他沒有絲毫猶豫,徑直將女孩抱進了自己的臥室,輕輕地、珍而重之地放在那張鋪著深灰色床單的大床上。
床墊柔軟而富有彈性,將她小小的身子溫柔地托住,陷進去一小塊,是她從未體驗過的、如同躺在云端般的舒適。
林深拉過一張椅子,在床邊坐下。他沒有急著開口盤問,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用沉默給予她適應和喘息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