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曉蕾不記得自己是怎么抱著萬瑩的兒子快速從醫(yī)院逃走的,她只記得自己很痛,很冷,很慌,每邁一次腳步感覺都快要頭重腳輕的蹌撞到地上。懷里的孩子突然哭起來,她自然不可能伺候他的吃喝拉撒,她又不是他媽。
她悶著頭招了出租直接上車站買票快速出省,一路上想過把他扔到任何一個擦眼而過的垃圾捅里,想過把他扔進隨便哪個山野旮旯、水渠溪流,可看著他的臉,她就禁不住想起邵梁鑫跟萬瑩,就覺得不能那么便宜他們。她受了那么多苦,遭了那么多罪,憑什么他們可以不知人間疾苦?憑什么她非要被棄之如敝屣?他們在享受生活的時候,憑什么她就只能眼巴巴看著?
孩子最終輾轉被她帶回了家。她媽媽看見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孩子跟她的模樣后,似乎一下就明白了。先是對著她責罵哭鬧了一番,然后就要把這個孩子送人。她自然是不肯的,送給了別人,她要怎么確保他一定要活得比她更痛苦?
虐待,是從她媽媽伺候她坐月子時的冷漠態(tài)度開始的。她身體痛苦,心里難受,怎么辦?只能從這個只知道哭鬧的小畜生身上找回平衡。
捂住他的嘴,不能讓鄰居聽見不好的聲音,然后用針,一根一根的穿透他的皮膚……啊……看著他無力的掙扎,看著他哭得快要背過氣去……她出了一身汗,突然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輕松。
這樣的行為一旦開始,就像是吸毒上癮一樣再也無法停止。
她媽本來還想阻止她的,可她告訴她媽,這個孩子是她被人強奸侮辱生下來的,孩子的父親有錢有勢她斗不過,但是她太恨了,只有這樣才能彌補她的心理,不然她根本活不下去。她媽媽再次提議要把孩子送走,她怎么可能讓,可彼時附近鄰居已經(jīng)多少察覺到了她們家的異樣,偶爾外泄的嬰兒嗚咽也讓鄰居開始交頭接耳。
她媽在她的鼓動下賣了房子搬家,到了新的環(huán)境,這個孩子的存在就徹底被她們母女掩藏了。沒有人能從她們家里再聽見任何一聲跟小孩相關的聲音,隨著時間推移,這個生命力頑強的孩子好像徹底習慣了每日加諸自身的疼痛,不會掙動也不再哭,一雙眼睛像死物一樣沒有光感。
失去了解脫心靈的成就,吳曉蕾開始尋找更多能讓自己心理輕松的發(fā)泄方式。把他像狗一樣養(yǎng)著,教會了他說話后也只讓他像畜生一樣重復那些沒有人格的字眼,餓得一個還站不穩(wěn)的孩子連手紙都能往肚子里塞,讓他跪地乞食,殘羹剩飯不放到變質發(fā)霉他都不配吃……她還學會了抽煙,他就是煙缸,可才燙了幾次她就失去興趣,因為這種程度的痛苦,他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她把他當沙包隨意踢踹擰掐,把他拎起來使勁兒摜摔在墻上,把他打得全身青腫直到見紅,然后再讓他把一切都自行收拾干凈恢復原樣。后來實在不想看見他,吳曉蕾就把他拴到人跡罕至的破爛狗屋那兒,任他自生自滅幾天再悄沒聲的把他帶回家里。
無時無刻的凌虐他已經(jīng)成為她的習慣,不論心情好與壞,只要看見他那張有著邵梁鑫跟萬瑩兩個人痕跡的臉,她就只想讓這個人成為一只隨她踐踏踩碾的蛆蟲。
越來越多的恨意把吳曉蕾扭曲成連她母親都開始懼怕的模樣,可這個才四十剛出頭的女人也許是太愛自己的女兒了,在明知道她早已經(jīng)變得不正常的情況下逃避一樣的選擇了沉默,選擇了犧牲掉這個,從她女兒嘴里說出來的并不該留存于這個世界上的幼童。
‘你為什么還不死’?‘你怎么還不死’?她不斷地,不停地在小孩每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魔杖一樣的問著。她覺得這個孩子是讓她女兒變成現(xiàn)在這樣的惡魔,他本就不該存在,本該在未出世之前就死掉。可她不敢動手送小孩解脫,更不敢在她女兒沒有授意的前提下,任意把他丟棄。
在一開始的時候她想過要報警,可吳曉蕾以死相逼,發(fā)狠說,她要是敢報警讓別人知道,她就帶著孩子一起跳樓一起死。她也當著女兒的面哭過鬧過,可當吳曉蕾的拳頭巴掌落在她身上的時候,她慫了,絕望了,放棄了,無能為力了。
身為基督徒的半老婦女看上去比同齡人至少憔悴上了七八歲,她每天都在虔誠的禱告,祈禱著讓神賒免她的罪,賒免她女兒的罪,賒免小孩的罪,請求神帶走附于她女兒靈魂之中的惡魔,驅除那個由惡魔化身成的小孩,不要再繼續(xù)折磨她們母女。
也許是她的祈求終于見了效,吳曉蕾在出門好多天回來后就把這個小孩虐打的沒了呼吸。她不敢看,更不敢問,甚至自我開解的想著,這一切終于、終于都結束了。她不知道女兒怎么處理了小孩的尸體,只能在她出門后的時間里,一遍又一遍的把家里所有屬于小孩的痕跡抹擦干凈。盡管在這個家里,小孩除了血跡什么都不曾留下。
感謝神的幫助,感謝神終于愿意賒免她們每一個人,阿門。
吳曉蕾為何出門一趟回來后會這么發(fā)瘋?原因是她覺得,已經(jīng)到了可以跑去見她親生兒子的時間。
九年了,她忍辱負重了快要十年,她覺得她的兒子已經(jīng)足夠懂事,卻不想只能在很遠的地方遙望。他被保護的太好了,外人根本別想接近他。
她的兒子成長的很完美,富家子弟該有的一切他只多不少,這一切都是她的努力她的功勞,他這是她這輩子最有成就的作品。
得知萬瑩這些年沒有再生下別的孩子她無比歡欣,獨生子,那就意味著未來邵家的一切全都是他兒子的。她想方設法混進學校,可不等她有機會接近她的兒子,就先跟邵梁鑫打了個照面。
他還是十年前那種高高在上的富家公子樣,穿著得體氣質悅目,歲月沒有給他造成任何不好的傷害,還平添了許多令人向往的成熟沉穩(wěn)。
她以為他也會像她一樣快速認出她來,可擦肩而過時收獲到的卻是連眼尾余光都吝嗇的無視。她忍不住開口叫了他的名字,諷刺他竟然搞外遇到兒子的學校,嘲笑他是永遠的狗改不了吃屎。
他陰著臉,卻依舊認不出她來。
她笑得又瘋又可怕,驚動了學生也驚動了保安。在被人架走的時候她瘋狂的大聲朝他喊,‘你會后悔的,你一定會后悔的,我一定讓你后悔’!
夜色中,吳曉蕾把層層垃圾袋包裹的小孩丟下山坡,任其翻滾掩入黑沉沉的綠叢。
她在圍欄里側靜靜站了一會兒,又是一陣讓她舒適的酥顫襲來,她覺得自己終于可以松口氣了――
一件惡事的最終形成,是人為選擇視而不見的結果~","chapter_title":"二八一、吳曉蕾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