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細想來,成景淮所謂的傾慕非但沒給她帶來半分好處,反倒成了他人譏諷的由頭,平白讓她多受了許多冷眼與奚落。
而成景淮自己也滿腹委屈,只道是滿腔熱忱卻貼了冷面,她又落得個不識抬舉的埋怨。
那份刻在骨子里的傲慢,她看的真真的。
不管成景淮去而復返是不是想通了要棄救命之恩的農(nóng)女,要攀永寧侯府千金這根高枝兒,她都會坐實了是,不給成景淮剖白心跡,自辯訴衷情的余地。
屆時,背信棄義又嫌貧愛富的人,有什么資格要求再續(xù)前緣呢。
想起成景淮,裴桑枝的心便如沉在寒潭底的石頭,又冷又硬。
蹙了蹙眉,索性將那些不虞都拋開。
倒不如想想那濃艷獨絕的榮妄。
這念頭才起,心尖上便像偎了個手爐,暖意漸漸暈開。
裴桑枝的思緒,又一次不受控制的飄回了那個漫山風雪的日子。
榮妄慵懶的倚在沉香步輦,她跪伏在地。
一上一下,云泥之別。
一尊一卑,天淵之隔。
可當榮妄垂眸時,那雙映著雪光的眼眸里既無居高臨下的鄙夷,亦無矯飾的憐憫。目光干凈的如破開陰云飛雪的冬陽,連多日不化的山雪都映得明亮起來。
她想,她是信一眼萬年這個詞的。
然,想與榮妄舉案齊眉、白首偕老不是件易事。
婚嫁婚嫁,從不是簡單的兩個人的事情。
甚至,不只是兩個家族的事情,更是牽扯著無數(shù)盤根錯節(jié)的利害關系。
唯獨裴駙馬心思澄明,竟真信了她信手勾勒的愿景,天真地以為只要確定了榮妄的心意,只要兩情相悅,榮裴兩府便可成就秦晉之好。
榮妄的每一座靠山,都是她不得不面對的考驗。
宮闕深處執(zhí)掌乾坤、威加海內的九五之尊……
昔日輔佐元初帝的鳳閣舍人,而今恩寵加身的榮國公府老夫人……
就連那受永榮、元初兩帝敕封的作為大乾皇家道觀的玄鶴觀……
數(shù)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