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京,聽得的那些傳聞總叫他心里沉著一塊大石,他的外甥女又賢惠又聰明,怎外頭將她傳的那樣不堪?
他自然不曉得其中關竅,只知道外甥女名聲有損,擔心她未來的夫家會嫌,尤其今日見了準外甥女婿,風姿卓越,玉樹臨風,是個全乎人,又有功名在身,家族支撐,這樣的人家若非那一道圣旨,怎會娶他的稚魚呢?
可再如何,身份便如天塹,瘦死的駱駝還比馬大,他只擔心以后的日子,稚魚會在陸家做小伏底,忍氣吞聲。
但又一想,若是陸家真看不上閨女兒,他今日又何必親自來一趟,專門接待他們,想著他應該是滿意稚魚,便不由地借著酒勁叮囑了這一句,語氣并非長輩的盛氣凌人,面對這樣的人家,是高嫁,他的架子就低了一些。
端是一副慈父心腸。
陸曜聽后,也知他愛女心切,也聽進了心里去,既然答應了這門婚事,他就沒想過其他,一門心思是想好生過日子的。
或許起先還不大能瞧得上她的身世,也曾如母親一樣,只將這門婚事當做暫時的擋箭牌先來應付皇帝那廂,等到陸家翻身那日,他還是想給陸家尋個能擔宗婦之責的女子。
可這一切,都在見過陳稚魚后打消了念頭。
她很不錯,有母親帶在身邊教誨,假以時日,便能獨當一面。
而他自然要同她生兒育女,好生的過日子。
“舅父放心,這門婚事乃是陛下所賜,小婿也很滿意,不會虧待稚魚的?!?/p>
聽他對外甥女稱呼親切,陳志成神色柔和了些,親自倒酒,說:“咱們舅婿,今日不醉不歸。”
陳握瑜只喝了兩杯,頭就昏昏沉沉,但聽著準姐夫叫阿姐“稚魚”,不由暗自發(fā)笑,看來阿姐并不曾與他交心,到現(xiàn)在,他都還不知阿姐的小字。
他既然不曉得,陳握瑜也不會多嘴,他知道阿姐脾氣,若有一天他同阿姐情比金堅時,關于阿姐的一切,也無需從他嘴里說出口了,屆時他自然會知道,而他也就等著那一天。
等他什么都知道時,必然是阿姐最幸福時,那他也承認這個便宜姐夫。
沒怎么喝過酒的人,喝起酒來沒輕沒重的,兩個大人還沒如何,陳握瑜的酒勁上來了,便湊到陸曜的身邊,同他嘀咕。
“你可知我阿姐有多得人喜歡,就算沒有你,她也能嫁個好人家的?!?/p>
阿姐初長成,便有媒婆踏上門來,只是當時未有舅父舅母都滿意的,也就沒有松口,如今一看,緣分這事真說不準,誰能想到阿姐的姻緣竟在京城這富貴窩里頭。
怕他說出什么不該的話,陳志成咳了一聲,目光警告地看著他。
陳握瑜并沒看見,只不住地說:“你要對我阿姐好些,知道嗎?阿姐不是個會訴苦的人,你若對她不好,我們都不在京里,她想哭,都不知能對誰哭?!?/p>
一句話說得哽咽不止,陳志成默了,陸曜只拍著他的肩膀安撫了兩句,嘴里自然是說了些保證的話。
哪知他一安撫,陳握瑜本還守得住的情緒瞬間崩潰,嚎啕大哭起來。
他這一出,叫陸曜愣住,陳志成黑著臉將他提溜過來,拍了下他的頭叫他消停些。
看他稚子情真,陸曜笑了笑,想來她對這個幼弟一定是極好的,所以他才這么不舍,這么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