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身在床邊找到了一雙繡鞋穿上,又在床尾找到一套家常穿的衣裳,憑本能笨手笨腳地穿上。
姚家不大富裕,不,應當說精窮。原主的衣料都是最普通的細棉布,她今日穿的便是一身半舊的水蔥綠繡梅花對襟窄袖棉褙子,下頭系一條青色襦裙,梳個簡單的雙環(huán)髻,便算收拾好了。
這本書的故事背景設置在一個漏洞百出并不嚴謹的宋朝,作者可能寫的時候查資料查昏頭又或是不大聰明,所以也雜糅了些其他朝代的規(guī)制與風俗。
不過么……姚如意有些尷尬地撓撓頭,她其實分辨不大出來,她因身體不好,從初中開始,學便上得斷斷續(xù)續(xù),這算她最大的遺憾了。這也導致她所有關于歷史的常識都來自于和外婆一起看過的各類古裝電視劇,或是生病后用來打發(fā)時間的網文小說,實在難以作為此生的生活依據。
她推門出去,便望見一個窄長形的小院子,小得一覽無余:大概只比成年人更高半個頭的磚石墻圍了四間半的房,一字形出前廊,人字形的灰瓦頂已有些破舊,地上鋪的水磨青石板,已滿是裂隙。
圍墻是磚石堆砌的,縫隙里都生了不少綠苔和雜草,顯然沒人得空去收拾。東邊墻下有一口很小很矮的圓井,井口蓋著圓木蓋子,上頭壓了只拴著粗麻繩的木桶。
除此之外,再沒別的了。
如今天光已亮,院中擺了一張四方桌,兩張長板凳,桌上有一盆熬得半稀的小米粥,一碟子醬瓜,兩張烙過頭有些焦的燒餅。這些應該是伍氏早上起來做的,她做飯的手藝很一般,似乎也因照顧兩個病人就足夠勞累了,實在沒什么精神花心思在上頭,因為姚如意前幾日吃的也是這些。
時辰還早,姚爺爺也還沒起來,院里靜悄悄的。
秋風稍來的,唯有隔壁鄰居家養(yǎng)的鳥雀在籠子里振翅跳躍、嘰嘰喳喳的叫聲。
姚家能住人的就兩間房,正屋便是姚如意睡的那間,左廂房是姚博士的房間,右側是廚房。
屋后與圍墻之間還有窄窄的一條空道,角落里有個上鎖的角門,旁邊加蓋了個柴棚,堆放些柴炭和半簍子煤餅——此時居然已有了煤餅,姚如意還吃驚地蹲下來看了半天,這煤餅扁圓,沒孔洞,是實心的,一塊大約一兩斤重的樣子,大小不一,瞧著像是用手捏的,但應當也有摻黃土增加黏性,否則不可能捏成這形狀。
有點子先進。姚如意還數了數有幾塊煤餅,大概還有二十幾餅,姚家這樣清貧的小官之家也能燒煤,那煤炭在汴京城應當已十分普及了。[注2]
這也算件好事。姚如意仰頭看了看天,如今秋老虎雖還威風著,但……有煤才好過冬啊。
她從屋后又繞到前院,靠近院門左側的墻根下還蓋了兩間低矮的小屋子,蓋像違章建筑似的,里面一間亂七八糟地堆放著雜物,另一間存姚爺爺的書、信件和一些積攢的舊文章,一箱箱地堆在那兒,算是姚家的庫房吧。
廚房門口有只存水的大水缸,缸上也蓋了個木制圓蓋子,上頭搭著半個葫蘆水瓢。
姚如意又扭頭望了望那口小小的井,這大概是這座小院里最令她滿意的設施了。家里有一口井,洗衣做飯可方便多了。
她想著,先去打水洗臉。灶臺上擱了幾支豬鬃毛的木柄刷牙子,斜插在竹筒里。牙粉也有,打開陶罐子,一股薄荷冰片的味兒。
汴京人民,真還挺先進的。
洗漱好,姚如意潑了水,坐下來舀了半碗粥就著醬瓜細嚼慢咽地吃了,她雖然餓,卻還有些犯惡心,因此不敢吃太多。
吃完飯,她收拾好碗筷和灶臺,沒吃完的粥重新收進碗櫥里,又舀來水洗了碗,倒扣起來放在窗沿下的簸箕里晾干。
做完這一切,她順道把角落里的笤帚拿來,慢慢把院子里的地掃了一圈,順帶再深入地熟悉下環(huán)境,可她越掃越絕望:柴炭見底、米缸空空、地窖里只剩幾顆白菜和半袋子細面……當官的人家,怎么能窮成這樣??!
這合理嗎?就算是穿書……姚如意沉默地杵著掃帚,面上冷靜,其實內心的小人正扯頭發(fā)吶喊:錢!錢都去哪兒了!
正崩潰呢,就聽見門環(huán)被人重重扣響了:“姚檀越!開門吶!你別躲在里頭不出聲!小僧知道你在家!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好歹也是有官身的人家,難不成要與出家人對簿公堂嗎?你房契還押在寺里呢,快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