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遠伸出雙手,手指看似隨意地在孩子后頸、脊背幾個地方不輕不重地按壓、推揉。他的動作不快,帶著一種特別的韻律。
也就幾分鐘的工夫。
剛才還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小男孩,喉嚨里發(fā)出輕輕的哼唧,呼吸肉眼可見地變得勻停、深長。臉上的潮紅也一點點褪去,最后竟然砸吧砸吧小嘴,眼皮一沉,睡熟了。
年輕夫婦倆在旁邊大氣不敢出,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女人哆哆嗦嗦地伸手探了探兒子額頭,猛地捂住嘴,又哭又笑:“退了!真退燒了!我的天……這、這太神了!真是神醫(yī)!”
“不是大毛病,受了點寒,加上吃的東西不消化,堵著了,推拿通一通氣血就好?!比~遠收回手,說得輕巧。
“謝謝您!真是謝謝您!您救了我們一家??!”男人激動得話都說不利索,一把抓住葉遠的手不放,“小兄弟,你是新搬來的?以后有啥事兒,用得著哥的地方,你吱聲!”
葉遠推辭了對方硬要塞過來的錢,只裝作不經意地問:“大哥,跟你打聽個事兒。這附近,有沒有姓唐的人家?或者,一個叫唐宛如的姑娘?”
男人聞言一怔,擰著眉頭想了半天,猛地一拍大腿:“唐宛如?你說的是不是以前那個唐氏集團的大小姐?嚯!那家可慘了!聽說她家公司倒了,她爸也病得下不來床,她為了湊錢給她爸治病,好像……好像去了‘夜色’那種地方,干啥就不清楚了,有人說看見她在里面拖地掃廁所……嘖嘖,多好的一個姑娘,可惜了……”
“夜色?”葉遠把這兩個字在心里過了一遍。
就在他跟鄰居說話這當口,巷子深處光線照不到的角落里,似乎有個黑影晃了一下,又飛快地隱沒了。
葉遠若無其事地往那邊掃了一眼,空蕩蕩的,只有風吹過垃圾桶的聲音。
是自己多心了?
他眉頭幾不可察地動了動,后背隱隱有些發(fā)涼,總覺得有雙眼睛在暗處盯著自己。
不管怎么說,總算有了眉目。
葉遠謝過鄰居夫婦,轉身回了自己那間破屋。
明天,去“夜色”看看。
唐家現(xiàn)在什么光景,那個叫唐宛如的姑娘又到底經歷了什么,師傅交代的事,必須辦到。
只是想到那姑娘的遭遇,葉遠心里頭一次覺得有點悶,沉甸甸的。
夜幕低垂,華燈初上。
“夜色”會所的霓虹招牌將迷離的色彩潑灑在濕漉漉的街面上,巨大的彩色光團,盤踞在街角,吞吐著曖昧不明的光。
沉悶的重低音隔著厚重的玻璃門,一下下撞擊著胸口,門口豪車穿梭,打扮入時的男女嬉笑著相擁而入,空氣里混雜著酒精、濃郁香水和某種說不清的奢靡味道。
葉遠站在街對面的陰影里,抬頭望著那幾個流光溢彩的大字。
這里比他想象的還要吵鬧、晃眼,也更讓他渾身不自在。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這片光鮮亮麗底下,翻涌著各種駁雜的氣息——貪婪、空虛,還有不易察覺的危險。
他沒走正門。
繞到會所側面一條堆滿垃圾桶、昏暗油膩的小巷,這里的防備看著松懈些。
葉遠身形一晃,動作干凈利落,幾個起落間,避開了幾個閃著紅點的監(jiān)控探頭,順著外墻的管道和空調外機,悄無聲息地翻進了一個半開的二樓窗戶。
落地無聲。
里面像是個雜物間,堆滿了清潔用具和廢棄的裝飾物,一股子灰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