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特例,從不代表歡迎。
我抬頭,門里面?zhèn)鱽砗⒆觽兊暮敖新暸c踢擊聲。
我還記得學長說:“雖然會跟小朋友一起,但我想大家都會包容你?!?/p>
那句話,是安慰?還是預告?
我深吸一口氣,指尖冰冷。我握住門把,仿佛那不是一扇道館的門,而是一道關于自我、關于渴望秘密的界線。
迎面向我走來的是柏皓學長。他大我一屆,校園里傳聞中認真,時常關心學弟的人,每次看到他都有著溫暖的笑容。他除了道館里擔任助教之外,也是校園內的跆拳社長;時??吹剿谛@里穿著跆拳道服,綁著黑色道帶,腳上穿著布希鞋(又稱洞洞鞋)。
他沒注意的是,他在跟我講話時或轉身離開時,我都頭低低地在看他的腳。
腳背干凈,面上帶有練習后微濕汗水。
今天他從道館內走出來時是赤腳,足弓弧線的膚色比我想像得深些,大概是長年練習的結果。腳趾站得很穩(wěn),不外翻也不蜷縮。相比起來,我的腳像剛出生的小鹿。
門口立著一座簡約的木質鞋柜,地上鋪有一層防滑踏墊,層層疊疊地擺滿了學員的鞋子,排列整齊。
從迷你的卡通鞋到青春期孩子的高筒球鞋,每一雙都靜靜守候主人的歸來??拷?,空氣中浮著一股混合氣味:襪子長時間悶熱所積的濕氣,鞋底殘留的酸臭,像是某種運動后留下的沉積氣味,揮之不去,卻也仿佛是陌生世界的氣息。
他停在我面前,語氣平靜但不失禮貌:“學弟,你來啦。里面還有空位,記得先脫鞋喔?!?/p>
簡單一句話,卻讓我的肩膀微不可察地一震。我低頭看著自己腳上的運動鞋,忽然意識到,我得在這陌生的空間里,當著別人的面,露出自己的腳。我很少赤腳,就連在家也時常穿著襪子,那是種自我保護。
我不討厭自己的腳,卻也沒準備好讓人看見;但另一部分,是連自己都還說不出口的欲望。
我蹲下,慢慢解開鞋帶,指節(jié)因壓力而微微泛白。鞋子一脫下,那些藏著熱氣立刻與外頭涼涼的空氣交會,我?guī)缀趿⒖汤o襪口想再遮掩一點。
我不是在“脫”——我是在“拔”,是在把一層不夠堅硬的保護強行撕下來;不是給別人看,而是沒辦法再藏了。
但學長還站在那里,并沒有催促,只是靜靜地等著。那雙腳早已赤裸站在小玄關的木質地面上,穩(wěn)穩(wěn)的,沒有遲疑。
我咬了咬牙,把襪口卷起。我不敢抬頭,仿佛只要視線交會,就會讓對方真的注意到我腳掌的干皮或趾縫的蒼白。我把襪子收進鞋內,然后站起來。地面冰涼,腳掌剛貼上去的瞬間,我仿佛赤裸地暴露在這陌生的空間里。
“走這里?!睂W長轉身,語氣溫和。
我輕輕地點了點頭,跟著那道背影走進道館,赤腳的第一步,像跨過了某種難為情與內斂的界線,也讓我嗅到一點,未知的改變正悄悄開始。
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