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世間確實不講道理。
王佑寶手下的人命不算少,可沒有一件事鬧上三法司,更沒有人敢找上王家討個說法。
思及此,宋聽雨突然想起沐春秋在講當今世道時就說過,“賤民比不過良民的地位,因為‘賤’之一字,由貝和戔組成,價值微小,所以來去無聲。
無人在乎其生,無人在乎其亡。
”王佑寶一事必定僵持不了多久,張家一定要給王家一個說法。
一個賤民不夠,那就用一群賤民的性命換清白——王進安沒有證據(jù),張靖柳只要給了說法,再鬧下去便是兩個氏族之間的事。
王氏近年已然衰微,加上王進安失去膝下唯一的血脈,就算有個當郡主的老太君也無法東山再起。
但他張氏可不一樣,張靖柳未至不惑,官拜三品,姻親雖算不上高官之族,但有個入宮的娘娘能在官家耳邊吹風。
耳邊風可比那遠邊的姑母好使得多。
大雨夾雜著雷光劈亮一方天地,張靖柳已然忍耐幾許,而王進安仍是咄咄逼人——他想以牙還牙,三句話不離“張承耀”三字半分。
“金福!”張靖柳拍案起身,喚站在正廳前方的管家進屋。
“官人。
”金福俯身問候,身后早已領來十來個丫鬟小廝——他們有的在家塾當值,有的在荷花池附近當值。
“既然王相公想讓張家給個交代,那下官便用從家塾到荷花池當值的所有賤民向王郎君請罪。
”張靖柳的一番話擲地有聲,齊刷刷地迫使金福身后的一眾賤民跪地求情。
或哭喊或反抗,皆在張靖柳端起茶盞的那刻陷入寂靜。
雨,墜地更快了。
一顆顆連成片肆意沖刷庭院內積攢飛濺的血漬,留下一柄染血的銀劍,成了張家給王家的交代。
就像當初張瑩將宋聽雨救下,那晚,張府的管家就換了人——張瑩說,多虧她將見過福姐中途回來的人除干凈了。
除干凈了,王家再想找張家麻煩就得掂量自己頭上的烏紗帽。
宋聽雨跟著張瑩回到碧瑩院。
她知道王佑寶的這件事是她莽撞了,非但沒能傷及張靖柳半分,還使得“跪下!”張瑩屏退眾人單獨留下宋聽雨時,她就做好了夙夜長跪的準備。
張瑩盯著宋聽雨這副逆來順受的模樣,反而冷笑幾聲,而后湊近宋聽雨的耳畔,“你說,兩面三刀的人,我還留的嗎?”幾乎是含著蛇信子般出口的話語,宋聽雨咬牙俯首,心中的不甘化為冷汗?jié)i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