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隔壁班的王胖子搭著我肩膀問“那妞號碼”時,窗外的懸鈴木正撲簌簌掉毛球。
我盯著他搭在我校服上的肥短手指,指甲縫里嵌著黑泥。
“滾。
”
聲音冷得自己都心驚。
他訕笑著走開,我攥緊拳頭直到骨節(jié)發(fā)白——衣領上沾了她頭發(fā)絲的位置正硌著鎖骨,那是昨天幫她撿散落作業(yè)本時蹭到的。
直到那一天。
風卷起路邊的塑料袋纏上電線桿,撲啦啦響得像垂死掙扎的鳥。
她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臉漲得通紅,像熟透的蘋果,眼神里卻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
她幾乎是顫抖著說:“李向陽,你會吻我嗎?”聲音很輕!我整個大腦一片空白,血液仿佛瞬間凝固。
吻她?我連女孩子的手都沒正經(jīng)牽過!她低著頭,睫毛緊張地顫抖,臉頰紅得要滴血,我看見她鎖骨下方隨呼吸起伏的小痣,褐色,微微凸起,像落在雪地的罌粟籽,跳躍著更像被釘住的蝴蝶。
一種本能的沖動壓倒了所有的理智和羞澀。
我笨拙地、幾乎是憑著從電視里學來的模糊印象,猛地低下頭,碰到了她那柔軟得像花瓣一樣的唇。
那一瞬間的觸感,像電流擊穿全身。
我的視線不受控制地下滑,掠過她纖細的脖頸,看著她微微敞開的領口,"你胸前的痣,像不像被釘住的蝴蝶?"我?guī)缀跏遣皇芸刂频恼f著。
在午后的光線下,它仿佛帶著一種隱秘的、蠱惑人心的香氣。
在理智徹底崩潰、想要加深這個吻之前,我用盡全身力氣猛地推開她,聲音沙啞得厲害,帶著一種連自己都厭惡的冰冷和慌張:“程茉莉!我不會喜歡你的!”那句“不喜歡”脫口而出時,巷口教堂的鐘正敲響五點。
鐘聲里,她眼底的光像燃盡的火柴,“啪”地熄滅了。
而我,幾乎是落荒而逃。
跑出好遠,心臟還在瘋狂地撞擊著肋骨,唇上殘留的柔軟觸感和那顆痣的影像,像烙印一樣刻在腦海里,揮之不去。
后來,我才遲鈍地發(fā)現(xiàn),她那天反常的舉動,那孤注一擲的吻,原來目標不是我,而是我哥哥李向楠。
這個認知像一盆冰水,澆滅了我所有隱秘的喜悅和悸動。
杜薇——那個家境優(yōu)渥、舉止得體、連我父母都默許其存在的女孩出現(xiàn)后,哥哥書桌上多了瓶進口巧克力,錫紙剝開時甜膩的香氣讓我作嘔。
程茉莉仍每天經(jīng)過我家窗前,馬尾辮梢掃過洗得發(fā)白的校服領子。
有次她彎腰系鞋帶,后頸一節(jié)凸起的脊椎骨刺破陽光,像欲飛的蝶蛹。
我躲在窗簾后啃指甲,鐵銹味混著血絲漫進口腔——昨天剛在球場和人打架崩裂的虎口又滲血了。
我的心情復雜到了極點。
一方面,有種陰暗的慶幸;另一方面,是鋪天蓋地的難過和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