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陡然變得尖銳刺耳,充滿了刻骨的怨毒,
“就跟點了炸藥桶一樣!你看看今天!為了她,跟自己親哥哥動手!還把自己摔成這個樣子!從小到大就沒讓我省心過一天!”“行了行了!你少說兩句!”
李向陽父親低沉疲憊的聲音響起,試圖制止妻子的歇斯底里,“孩子還傷著呢!你吵什么吵!”李母的埋怨如同鞭子,一下下抽打在我的靈魂上。
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淋淋的控訴,精準地刺穿了我所有的偽裝和僥幸。
我理解她,這個此刻煩躁、痛苦、充滿無力感的母親。
她含辛茹苦養(yǎng)育的兩個兒子,本該擁有清晰、光明、令人艷羨的未來——一個在巴黎的藝術殿堂揮灑才華,一個在學術或事業(yè)的坦途上穩(wěn)步前行。
他們本可以娶到像杜薇、陳越心那樣“家世清白、品貌兼優(yōu)”的女孩,過上體面安穩(wěn)的生活。
可這一切,都因為我的出現(xiàn),瞬間支離破碎。
兄弟反目,拳腳相向,前程盡毀,身心俱傷……所有的災難,所有的“不省心”,所有的“禍害”源頭,都精準地指向了我——程茉莉。
那個來自泥濘、帶著滿身污穢和不堪過去的女人。
我才是那個……應該徹底消失的罪魁禍首。
李母的每一句控訴,都是無可辯駁的事實,將我釘死在恥辱柱上。
我沒有勇氣推開那扇門。
沒有勇氣面對向陽此刻的模樣,更沒有勇氣承受李母那充滿憎恨的目光。
我像一個被抽空了所有力氣的破敗玩偶,悄無聲息地轉(zhuǎn)過身,拖著沉重的步伐,離開了這個充滿痛苦和指責的地方。
我把李向陽送我的發(fā)卡,靜靜地擺在護士臺前,這是我對他的告別。
走廊慘白的燈光將我的影子拉得細長而扭曲,如同我此刻骯臟不堪的靈魂。
至于李母口中那個陌生的名字“陳越心”,在我混亂的心湖里激起一絲微不足道的漣漪,隨即沉沒。
那應該是向陽在我世界消失的那幾年里,曾短暫撫慰過他的一個女孩子吧?像杜薇之于向楠一樣,干凈、美好,帶著陽光的味道。
她們都是被命運眷顧的、該站在陽光下的女孩。
唯獨我……是活在陰溝里、見不得光的污穢。
那些為了生存、為了母親醫(yī)藥費而用身體換來的骯臟金錢里,浸透了白奕東的嘲笑玩弄和肖教授道貌岸然下的虛偽貪婪。
每一寸肌膚的記憶都在尖叫著提醒我:程茉莉,你配不上任何美好!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污染!離開醫(yī)院,冰冷的夜風吹不散心頭的絕望和自厭。
沒過多久,繼父陳港的電話打了進來,他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沉穩(wěn)可靠,帶著一種令人安心的力量:“茉莉,聽你媽說了。
住處已經(jīng)幫你找好了,就在你公司附近的老小區(qū),環(huán)境安靜,安全也有保障。
鑰匙在我這里。
明天周日,我讓紹正過去幫你搬家。
那小子力氣大,你不用動手,指揮他就行。
”這個電話,如同絕望深淵里垂下的一根結(jié)實藤蔓。
我之前跟母親說過我需要重新找住處,陳港的果斷安排,陳紹正那帶著少年倔強卻純粹的眼神,都像一道微弱卻堅定的光,照亮了我逃離眼前這個煉獄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