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我聲音沙啞,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一把拉起還沒反應(yīng)過來的陳越心,幾乎是拖著她,在周圍人詫異的目光中,逃離了那個充滿程茉莉氣息卻又讓我窒息的地方。
我拉著陳越心,漫無目的地疾走,胸腔里堵著一團(tuán)燃燒的棉絮,異常煩躁。
寒風(fēng)灌進(jìn)領(lǐng)口,也無法冷卻我沸騰的血液和混亂的思緒。
最終,腳步像是有自己的記憶,帶我來到了人民廣場。
這里是兒時每年除夕的“圣地”。
記憶里,哥哥、程茉莉,還有我,總會擠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仰望著深邃的夜空,等待著午夜十二點(diǎn)的鐘聲敲響,等待著那照亮整個城市、也照亮我們稚嫩臉龐的盛大煙花。
當(dāng)五彩斑斕的光芒在夜空中炸開,點(diǎn)亮墨色的畫布,我會偷偷地、貪婪地望向身邊的程茉莉。
絢爛的光影在她清澈的眸子里跳躍,在她白皙的臉頰上流轉(zhuǎn),她會微微仰著頭,嘴角噙著純粹而滿足的笑意,那笑容干凈得像山澗清泉,不染一絲塵埃。
那一刻,她美得驚心動魄,是我整個灰暗青春期里唯一的光亮,承載了我所有關(guān)于長大、關(guān)于未來的隱秘幻想。
然而此刻,物是人非。
同樣的廣場,同樣的等待,同樣的煙花在夜空中次第綻放,流光溢彩,將夜空渲染得如同夢幻仙境。
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和人群的歡呼聲浪此起彼伏。
可是,站在我身邊的,不再是那個讓我心尖發(fā)顫的程茉莉,而是陳越心。
她緊緊靠著我,仰望著天空,臉上洋溢著被巨大幸福包裹的燦爛笑容,眼睛亮晶晶的,映照著漫天華彩。
她興奮地指著不斷變幻的圖案,發(fā)出陣陣驚嘆。
她是熱烈的,純粹的,像一朵在溫室里被精心呵護(hù)、迎著暖陽盛放的玫瑰,明媚嬌艷,無憂無慮,仿佛整個世界的美好都理所當(dāng)然地屬于她。
她身上沒有程茉莉那股深入骨髓的、如同寒梅傲雪般的清冷與憂傷,沒有那份被生活反復(fù)捶打后依然掙扎向上的頑強(qiáng)。
冰冷的夜風(fēng)中,煙花的光影明明滅滅地映在我的臉上。
看著這極致絢爛又轉(zhuǎn)瞬即逝的景象,回憶如同潮水般洶涌襲來。
從兒時的懵懂相伴,到青春期的悸動與守護(hù),那個吻痕,那些散落的鈔票,酒吧里她媚笑著飲酒的畫面……無數(shù)碎片在腦海中瘋狂旋轉(zhuǎn)、碰撞。
“程茉莉不應(yīng)如此。
”
一個清晰的聲音在心底響起,壓過了喧囂的煙花和內(nèi)心的憤怒。
這聲音帶著一種遲來的、沉重的冷靜。
我是了解她的,了解她骨子里的驕傲和脆弱,了解她家庭的重?fù)?dān)和內(nèi)心的渴望。
我的憤怒和沖動,是否也像這漫天的煙花一樣,只顧著自己宣泄,卻掩蓋了更深層的東西?我甚至沒有給她一個好好解釋的機(jī)會,就粗暴地給她判了“死刑”。
這真的是她想要的嗎?還是被逼到絕境下的無奈選擇?一股強(qiáng)烈的沖動涌上心頭——我應(yīng)該去找她!至少要聽她說!聽她親口告訴我,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無論真相多么不堪,我需要一個答案,一個讓我死心或者……或者還有一線生機(jī)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