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
深秋。
塞納河畔的風,裹挾著濕冷的寒意,像冰冷的針,穿透李向楠單薄的風衣。
他佇立在亞歷山大三世橋邊,橋下墨綠色的河水奔流不息,倒映著兩岸金黃的梧桐和鉛灰色的天空。
風衣口袋里,那封被體溫焐熱的信,此刻卻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著他的指尖。
信紙上,是他用炭筆精心勾勒的最后一條裙子——“茉莉的婚禮”。
純白的緞面,如同初雪般圣潔無瑕,裙擺層層疊疊,每一道褶皺都流淌著溫柔的弧度。
最耗心血的,是那無數(shù)朵手工刺繡的茉莉花。
他曾對著月光下的真花反復(fù)描摹,只為讓每一片花瓣都呈現(xiàn)出最柔嫩的姿態(tài),仿佛能聞到那清冽的香氣。
他幻想過無數(shù)次,當教堂的鐘聲敲響,陽光穿過彩繪玻璃,灑落在穿著這條裙子的茉莉身上時,該是怎樣驚心動魄的美。
她會像誤入凡間的精靈,帶著他年少時在閣樓窗前初見時的心動,走向他。
可如今,這幻想連同這封信,都成了無處投遞的累贅。
勇氣早已在日復(fù)一日的沉默和遙遠的距離中消磨殆盡。
他甚至連寄出它的借口都找不到。
凌晨,手機屏幕在黑暗的公寓里突兀地亮起,嗡嗡震動。
是杜薇。
她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跨越了山海和時光,依舊是記憶中那份獨特的溫柔,卻帶著塵埃落定的平靜:“向楠,我要結(jié)婚了。
”沉默在聽筒兩端蔓延,長得像一個世紀。
塞納河的冷風似乎也鉆進了電話線,凍僵了他的舌根。
最終,他聽見自己喉嚨里滾出一個干澀卻異常清晰的音節(jié),帶著刻意揚起的尾音:“恭喜。
”電話掛斷的忙音響起,他走到書桌前,拿起那封承載了所有未竟之愛的信。
炭筆的線條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脆弱而蒼白。
他沒有猶豫,手指用力,紙張發(fā)出刺耳的撕裂聲。
一下,又一下。
純白的緞面被撕成碎片,嬌嫩的茉莉花四分五裂。
他走到陽臺上,打開窗戶,寒風呼嘯而入。
他將滿手蒼白的碎片拋向墨色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