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我,一直一直地想我。除了想我,你什么也做不了。
這是那“小玩意兒”對于任子錚的意味。
她的親筆也好,她的氣味也好,她最親密的影像也好……他給她的圣誕禮物,真就是個小玩意兒,而她給他的,會是他獨(dú)在異鄉(xiāng)時每夜每夜的陣痛。至少對他來說是那樣的。
多不公平啊,他已經(jīng)告訴了自己,不能讓感情耽擱正事兒,不能給她心里負(fù)擔(dān)。但好像即將分離的兵荒馬亂,確實都是他一個人在承擔(dān)。
他要她也那樣想他。他突然就很想跟她要這一樣?xùn)|西。
所以他也有樣學(xué)樣地,拉著任知昭,用拍立得中還剩的膠片,復(fù)刻了一樣的影像。
任知昭倒是沒想那么多,只覺得這樣肯定比什么購物卡貼心吧,他可以放卡夾里隨身帶著,有個寄托辟個邪啥的,還不錯。
她不明所以地跟著任子錚拍了那張照,然后看著他也拾起筆,欲要在空白處寫下字。
都說字如其人,這詞在任子錚這兒就不適用了。任知昭有些好笑地辨認(rèn)著他那抽象的字跡,“昭昭”兩個字倒是不難認(rèn)。
但很快,那哭笑不得的表情凝固在了臉上。
他自然是不會寫什么打油詩的,也說不出什么復(fù)雜話。“我愛你”三個字,深情卻也質(zhì)樸,他只會這個。
總共就那么五個字,他沒能全寫完。在最后的筆畫落下時,相片被從他眼下一把抽了去。
一個莫名其妙的舉動。
任知昭捏著那被她抽過去的相片,像是被自己的舉動懾住了,和任子錚面面相覷,也不曉得咋回事兒。
“怎么了?”任子錚先開的口。
“沒……我知道了……”任知昭抿了抿唇,指腹在相片上摩得緊,“我會好好保管的?!?/p>
說著,她把相片往枕頭下一塞,輕推了推他的胳膊匆匆道:“好了,我想睡覺了?!?/p>
她又開始奇奇怪怪了。不過她奇怪是什么少見的事嗎?顯然任子錚都習(xí)慣了,也不多過問,起身下床:“嗯,睡吧?!?/p>
昏昏沉沉地,額角被吻了一下,任知昭垂著眸,聽他腳步聲漸遠(yuǎn),門被帶上……
“昭昭——”
然后,她聽到他輕聲叫她。她抬頭,看到他站在半掩的門后,說:“圣誕快樂?!?/p>
“圣誕快樂。”她回。
夜深了,屋外節(jié)日的喧鬧逐漸平息,社區(qū)唱詩班的聲音消失在了街尾,最后又只剩下冬的氣息在夜色中回旋。
任知昭向窗外望去,午時的雪停了,這會兒又開始下了,稀稀拉拉的,落在前頭那戶矮屋頂上,被月光映著,微弱地亮。
駐足望了一會兒,她微嘆氣,將床頭的東西放好,然后拿了水壺,下樓接水。
大伯一家早都各自回了屋,這會兒估計都休息了。燈都熄了,只剩下微弱廊燈引路。她輕手輕腳來到廚房,放下水壺,同時眼睛瞟到臺面上剩的水果。
剛才一番折騰竟倒有些餓了,可她已經(jīng)洗漱過,餓也懶得再張口,就那么盯著那水果,等水過濾好。
屋外的雪似乎越下越大了,冷空氣沉沉地籠上這水邊的夜,如那厚重又迷蒙的愛意一般。
西方人像是一種更接近于進(jìn)化初始的動物,他們的情感外放又直截,“iloveyou”這樣的話語是能隨時掛于嘴邊的,對愛人,對家人,對朋友,哪怕對不熟的人,都能張口就來。
東方人的情感內(nèi)斂,土壤下縱橫交錯的深根一般,在無聲的歲月里一點(diǎn)點(diǎn)占據(jù),絞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