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有些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嫌疑,可景華深知女子立身不易,世人也常拿有罪論套無辜受害者。景華這才擠出笑容:“是我剛才話說重了,你也有你的難處?!?/p>
明三姑娘搖頭,“是我該受的,與人無尤。”
景華很好奇,這樣一個屢遭惡意的姑娘,對自己的人生有何規(guī)劃,因此問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找一個不介意越候府內(nèi)宅混亂的人家吧。”明三姑娘不置可否。
“若是再遇表里不一之人呢?”急切脫離原生家庭而把希望完全寄托在未來夫家身上,這可不是明智之舉。
“若真眼力不好,難道還不能及時回頭嗎?如今困局我都破的,日后還有什么能難住我呢?”
只這一句話,景華才真的愿意與她相交。之前種種,或許都有不同解讀,但能說出這樣話的姑娘,必然明理睿智、見事明白,不是一味依傍旁人的菟絲花,也不是渾身尖刺的小刺猬。
送走了明夫人和明三姑娘,這件事就算告一段落,只是余波猶在。景華一言不合,傷人見血的脾性,也讓許多人家望而卻步。當場那么多夫人見著了,她們現(xiàn)在能確定開平侯府未曾虧待景華了,只有備受寵愛的人,才敢如此膽大妄為??伤齻円膊桓易屪约旱淖又度⒕叭A了,萬一婚后有什么口角,等著給子侄收尸嗎?
景華當日傷人用的是頭上簪子,特質(zhì)的簪子拔掉外鞘可做峨眉刺用。外面流言就說景華一身都是武器,腰上纏著軟劍,手上綁著袖中劍,靴子里也要有鋼針才行。話本小說里的刺客殺手什么樣,景華也都得裝備上才行。景華出門交際,都不敢有人和她大小聲,生怕一不小心惹她動怒出手。
聽到這等無稽流言,氣得開平侯夫人在府里大罵丈夫,怪他不知道替侄女兒分辨。
開平候有口難辯,只得認命去親戚朋友家里探探口風,旁的斯文人家不喜歡景華這樣的,他們武將人家欣賞啊。
開平侯夫人為景華的婚事憂心,眼看選擇范圍原來越窄,只得把她喊來,問她的意見。
“能容得下我讀書習武的人家就好。我聽聞有人家推崇女子無才便是德,不許女眷讀書,我受父母叔嬸教導這么多年,難道要為了不見蹤影的丈夫婆家,丟了一身本事不成。也不要視武官低人一等,視武藝為洪水猛獸的,我見不得有人詆毀父母叔嬸?!本叭A說起自己的婚事毫不扭捏。
“就沒別的要求嗎?喜歡什么樣的郎君?威武的、俊俏的、文質(zhì)彬彬的?”
“都行,沒有特別喜歡的。我信二嬸的眼光,您總會為我考慮周詳?shù)?。?/p>
開平侯夫人皺眉,“你這可不是小女兒懷春的樣子,你對嫁人就一點兒憧憬都沒有嗎?”
“二嬸垂問,我不敢撒謊。要論心意,我只盼著不嫁人才好??晌抑啦恍?,若是父母還在,我扯個命理之類的借口上山清修,過暢快日子也行。可如今我不能任性,不能壞了二叔二嬸的名聲,不能壞了咱們府上的聲譽。”
“你怎么會有不嫁人的想法?哪兒有女兒家不想嫁人?是哪里出了問題,你好好和二嬸說,二嬸一定幫你解決?!倍痼@得抱住景華,一眼不錯的看著她。
未曾寄人籬下8
看著二嬸震驚又擔憂的表情,景華突然心里一震,低頭看著自己袖口的花紋,想了想,仔細措辭道:“只是覺得沒有必要。我有父母遺澤,有長輩疼愛,還有姊妹兄弟相親相愛,如此好的情形,何必嫁人呢?等到日后弟弟們?nèi)⑵奚?,我自仗劍天涯或出家做個女冠,我有母親留下的嫁妝,晚年自可過繼一個孩兒來,日子也差不了。”
開平侯夫人原本鄭重其事的等著,不想聽到這般不羈言論,都笑了:“孩子話!即便你嫁人了,娘家也是你的依靠,我們照樣疼你,還多了個人疼你,怎么不朝這個方向想想?”
“還是很害怕,二嬸說的這些都是遇到良人,若是所嫁非人,豈不傷心又傷身。我日子已經(jīng)很好了,何必冒險賭那可能?!?/p>
開平侯夫人徹底笑開了,“我的好姑娘啊,若世人都像你這樣想,豈不是世上再無男婚女嫁、陰陽調(diào)和?咱退一步說,真遇到你說的那種情況,侯府難道就干看著?朝廷自有律法,你嫁過去是正室嫡妻,與夫齊,禮法、律法、家法,這么多重保障,有何憂慮?再者,我相信依你的聰明才智,怎么會過不好?試過了,不好,也能不留遺憾;若連試都不試,畏難卻步,就什么都得不到。二嬸把話發(fā)在這里,你若是有一天不愿意過了,自可合理回來,即便你嫁的是皇家!”
景華震驚得抬頭:“二嬸敢這么承諾?”
“有何不敢?二嬸信你,你若是提出和離,必定是忍無可忍。侯府永遠是你的后盾,二嬸永遠支持你。”
景華仿佛深受感動,重重點頭,只是也沒有松口,低聲道:“好,那我再想想。”
當天晚上,萱姐兒就裹著披風跑來,撒嬌道:“我一個人睡不著,大姐姐陪我。”
景華笑著讓她進來,并不拆穿她。等兩人并排躺下,萱姐兒果然期期艾艾說起男女婚嫁的話題,還自以為巧妙的想套話。
“我之前有些害怕,總想著保持現(xiàn)狀就很好。可經(jīng)過二嬸開導,我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鉆了牛角尖,世上既然有那么多歌頌情感的詩詞歌賦,自然有真情在,不能因為它少見就以為它不存在。二嬸說的對,凡是總要試一試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