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侯府邸的男丁,自來少有安享晚年的,因此,偌大的開平侯府,能頂門立戶的就只有次子和三子了。陛下感念侯府幾代人忠君愛國、征戰(zhàn)沙場的忠心和勇毅,把開平侯的爵位給次子承襲,并未降等。原本老太太還在,二房和三房也未分家,如今更不可能分了。別人家誰不是七子八孫熱熱鬧鬧一大群,他們開平侯府卻人丁凋零。如今只有承襲爵位的二房有二子一女,三房有一雙兒女,長房卻只剩下景華這忠烈之后。大節(jié)下都不好分男賓女眷用餐,否則都坐不滿一張桌子,實(shí)在有些可憐。
景華才到正房門口,就有大丫鬟春香早早得到消息,代表二嬸出來迎接,笑顏如花:“大姑娘來啦,夫人正等著呢。今早可有些冷,昨兒個(gè)又累了一天,您也不說多睡些?!?/p>
“睡不著,早上還沒醒就看見外面明晃晃的大雪,還有梅香撲鼻,忍不住就起來了?!?/p>
“可是守夜的丫頭沒照顧好,明知道下雪了,怎么不知用厚氈布把窗子糊起來,鬧得您都沒睡好?!?/p>
春香話還沒說完呢,開平侯夫人就從里間走出來,微微蹙眉道:“你昨晚沒睡好?待會(huì)兒吃了早飯?jiān)倩厝パa(bǔ)一覺,那些不知體貼的丫鬟婆子我來教訓(xùn)?!?/p>
“二嬸~~我可和二妹、三妹約好了去梅林采梅花上的雪水,才不愿意回去睡覺呢!您別聽春香的,我睡得挺好啊,她們伺候的也好。一早上起來,裹成球才放我出門,瞧,我手心都冒汗呢。”景華親近的走到二嬸身邊拉起她的手,讓她感受自己手中的濕漉。
開平侯夫人沒有一點(diǎn)兒嫌棄,反而欣慰侄女兒和自己親近,拿著手帕給她擦手心,笑道:“這才好呢。你們小姑娘就愛漂亮,大冬天也要穿苗條衣裳,讓我說,暖和最重要,漂亮管什么用?不當(dāng)吃不當(dāng)穿的。”
“噗嗤——?jiǎng)e人說這話我信,二嬸說這話我就忍不住拆臺(tái)了,集梅花雪水的樂趣還是您教的呢!”這玩意兒兒也是附庸風(fēng)雅呢。
開平侯夫人也笑起來,她本是文官家的姑娘,自小吟風(fēng)弄月,愛這些奇巧。等接過開平侯府中饋之后,才知道為何自己當(dāng)初做不了宗婦長媳,這當(dāng)家主母、掌家理事可不是風(fēng)花雪月,如今她也開口規(guī)矩,閉口銀錢了,實(shí)用至上。
“你這丫頭,知道拆臺(tái)還說。你們幾個(gè)能去梅林玩兒,可一定要穿好衣裳,三丫頭堆雪人不許超過一刻鐘,你是大姐姐,只管管教她們,若是哪個(gè)調(diào)皮不聽話,回我,我來收拾?!?/p>
景華微微一笑,“我是真不熱。怪不得二妹總說,世上有種冷叫你娘覺得你冷。我早上還去校場耍了一套槍,現(xiàn)在渾身都發(fā)熱呢?!?/p>
“好啊,你們幾個(gè)小丫頭,背后編排我什么了?”二嬸笑點(diǎn)她的額頭。
“說道編排,這回真要做回背后碎嘴的小人了?!本叭A低頭,有些不好意思。
“你說,二嬸一定給你做主!”開平侯夫人一驚,一起生活這么久,她對(duì)侄女的性格是有了解的,不是那種背后說人的。能讓她開口,難道自己管家有什么是疏漏的地方,讓侄女兒受委屈了?
“很是,受了委屈,一定和二叔二嬸說。”正在說話間,開平侯也從里間出來了。
“二叔安?!本叭A起身行禮,“不知二叔在,景華失禮了?!?/p>
“一家人不必多禮,坐。你剛剛想說什么,和二叔說,一定給你做主?!遍_平侯鄭重承諾。他的爵位是從哥哥手中接過來的,怎么也要照顧好哥哥在世上唯一的骨血,這也是他反復(fù)和妻子強(qiáng)調(diào)的。
“并不是什么大事,景華心里也有些拿不準(zhǔn),說出來,二叔二嬸幫我參謀一下?!本叭A頓了頓,仿佛陷入回憶,慢慢開口:“昨天宴會(huì),后院請(qǐng)的都是堂客,景華也跟著陪客人們說笑。本帶著二妹、三妹招待各家姑娘,后來姑祖母見了我,就拉著我的手說辛苦,說我以往金尊玉貴,怎么如今還要管這些迎來送往的事情。還說我受委屈了,若是在家里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一定要遣人告訴她老人家。姑祖母還說她知道,祖父祖母生前最疼愛看重父親,她也是,她老人家一定會(huì)照顧我的?!?/p>
“姑祖母心疼,景華心里感念得緊??晌铱傆X得姑祖母用詞怪怪的,我在自己家里,有什么不如意的?”景華微微歪頭,好像是真不明白,“姑祖母當(dāng)時(shí)想把那個(gè)叫紅兒的丫頭給我,我沒要。雖然以前我去姑祖母家最喜歡她伺候,可我身邊丫鬟都滿員了,再來一個(gè),也不好安排?!?/p>
“都是些小事,我想不明白,只能來打攪二叔二嬸了。”景華抿唇,頗有些不好意思。
開平侯夫人立刻道:“哪兒有打擾,你做得對(duì),不懂的就該和大人們說。”
事涉女眷,乃后宅事,開平侯不好當(dāng)著侄女的面說,只是點(diǎn)頭表示贊同。
說話間,二房的兄弟姊妹和三叔一家都來了,一家子一齊用早膳。
用完膳,二妹不好意思蹭到景華身邊,小聲道:“大姐,我昨晚上貪玩兒,鬧到三更才睡,現(xiàn)在是眼睛都睜不開。咱們明天再去集雪水吧,反正最近天天下雪,也不急在今天?!?/p>
“行吧。不過你自己和三妹說去,她想堆雪人也想許久了?!?/p>
“大姐放心,三妹也迷糊著呢,我瞧她剛才吃粥,腦袋險(xiǎn)些掉進(jìn)碗里,咱們不說,她肯定記不得。只求你別和我娘說,不然娘又要念叨我了!”二妹雙手合十拜拜,眼中全是請(qǐng)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