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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博士
三人對望一眼,又抬眼看了看那女子身后的門楣,眼中不免都浮起幾分驚詫之色:這是姚家沒錯啊……
那這門前立著的少女,不就是姚博士家那個見人就躲的孫女兒嗎?素日里連院門都少出的人兒,今日竟在巷口支起爐子賣起……賣起吃食了?
三人按捺著滿腹狐疑,不覺走過去探看。
姚如意大半個時辰便賣得七七八八,眼見沒什么人了,正喜滋滋想收攤,忽而聽得身后腳步窸窣,扭頭一瞧,是三個身著青衫的年輕學生。
三人瞧著約莫都是十六七歲的模樣,還瞧著有些面熟,似乎是原身記憶里曾常在姚家走動的那些學生。
不過記憶太模糊,姚如意并不能辨認他們是誰。
當中那個眉眼活泛些的瘦高個兒很是自來熟,已伸長脖子湊到陶甕前,探頸往冒著氤氳白氣的陶甕里覷:“姚小娘子這煮的是……”
“是拿茶鹵煨的雞子兒,幾位小郎君可要嘗嘗?”姚如意攏著袖子,忖度著原主的性子,露出個靦腆的笑,聲音細細的,“統(tǒng)共只剩六個了?!?/p>
另一個身量最高、面色清冷的學生見姚如意答得這般落落大方,眼中更添訝異,躊躇片刻,他方才出言關心道:“姚先生可大安了?昨兒一早來問時,聽伍嬸子說他已能起身了?!?/p>
果然是姚爺爺?shù)膶W生,姚如意便頷首應道:“阿爺?shù)纳碜庸且押眯┝耍F(xiàn)也能走動了,只是神識尚不清明,勞諸位記掛著。”
最角落那圓臉的學生則只顧盯著甕中香氣四溢的醬褐鹵汁,用力嗅了嗅,也有些訝然道:“這……這茶鹵雞子兒竟是小娘子親手烹制的不成?”
幾日不見,姚小娘子怎變化這般大了?前日他們來探望時,分明聽得姚博士的侄媳婦伍嬸子憤憤不平地數(shù)落她是個極不中用的大棒槌。
姚如意早想好了說辭,面露苦澀,垂首輕嘆道:“是。阿爺病得不輕,日常嚼裹總需銀錢,總不能再坐吃山空下去。往常都是阿爺疼我容我,我才能在家里享清福。如今,我百無一用,也沒什么能報答他的,更不知還能做些什么,這茶鹵雞子兒是偶然從書里學來的,瞧著還算簡單便做了來試試,權且貼補家用?!?/p>
一番話說得三人都心下酸澀,沉默了半晌,那眼神活泛的學子忙道:“還剩六枚?我都要了,要多少錢?”
“三文一枚。市上好的紅皮生雞子本就要價一文一枚,茶鹵雞子兒還得佐以香料茶葉鹵制,再算上煤錢,其實我也不掙什么銀錢,我只想著薄利多銷,先掙下些口碑來?;仡^郎君們吃得好,記得多幫我宣揚宣揚?!?/p>
姚如意這般說,本意是希望他們莫要嫌貴,畢竟外頭坊間鹵制的蛋大多不過兩文一枚,甚有人賣三文兩枚的。她三文一枚確是比外頭貴些,但姚如意思量著自己的成本不低,她這批蛋是臨時在雜貨鋪里按市價采買的,若按兩文出售,實在沒什么掙頭,只好先定三文一枚了。
據(jù)她這幾日觀察,這世道的一文錢購買力約莫是后世的2-3元錢,只要不是發(fā)雞瘟的年頭,都能買兩個生雞子。不過此時的貨幣和物價系統(tǒng)混亂而脆弱,銅錢成色、金銀價浮動都會影響銅錢價值,姚如意姑且只能這么換算。
她也想好了,回頭得空,就去尋幾家養(yǎng)雞戶商定雞蛋長期的供價,想來成本便能壓得低些了。
而且,這香料熬出來的鹵湯是可以循環(huán)利用的,老鹵越熬越醇,最后平攤到每一顆蛋里的成本也微乎其微,其實并沒有她嘴上說的那么嚴重。
誰料,聽到她這樣說,那眼神活泛的學子反倒急了:“哎喲,你…你…這……你倒是賣貴些啊!”
姚如意呆了呆:“……啊?”
“竟不知怎么說你為好!你還真不愧是姚博士的孫女,做生意怎這般實誠?你且瞧瞧這兒是哪兒?”
他恨鐵不成鋼地往后指了指國子監(jiān)半掩在夜色里中的金字門楣。
“你可知曉,我們膳堂里拿清水兌得都快嘗不出蛋味兒的雞蛋羹賣多少錢?十文!一枚水煮雞子兒,四文。素湯餅撒點鹽和蔥花便敢要二十五文,還難吃得很?!?/p>
姚如意恍然,怨不得她今兒這五十枚茶葉蛋這么好賣呢!這三人是出來得太晚了,先前剛敲鐘那會兒,她略吆喝幾聲,好些學子以及他們的仆從嗅著香氣便圍將過來。詢了價又聞著挺香,好些人都是一氣兒買上四五枚揣著便走,只趁這么一波人流,她那四十余枚茶蛋頃刻告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