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站定,徐鵬舉聲如洪鐘,率先打破了凝滯的空氣:
“哎呀呀!鄭部堂,周少卿,方僉憲,還有杜秉憲!”他笑容滿面,雙手朝眾人一拱:
“諸位辛苦啦!這正月里的江風(fēng)還刺骨著呢,諸位為國奔波,親赴揚州審這通倭重案,實乃國之柱石!老夫特來送送諸位,壯壯行色!愿諸位此行順風(fēng)順?biāo)?,早日功成凱旋!”
周正、鄭曉、方時來、杜延霖連忙躬身行禮,口中謙辭不絕:
“國公爺折煞下官了!”“勞國公爺親臨,惶恐之至!”“謝國公爺吉言!”
隨后,眾人依次轉(zhuǎn)向肅立的張鏊和那頂靜默的暖轎,恭敬行禮:
“呂公公,張部堂。”
暖轎內(nèi)只傳出一聲幾不可聞、辨不清情緒的“嗯”。
張鏊拱手還禮,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
“諸位同僚此行責(zé)任重大,揚州一案,關(guān)乎國法尊嚴(yán),社稷安危。望諸位秉公持正,早日厘清案情,還揚州百姓一個朗朗乾坤,不負(fù)圣恩,不辱朝廷所托?!?/p>
場面話你來我往,無非是預(yù)祝順利、早傳捷報。
碼頭的喧囂仿佛被一層無形的屏障隔開,只余下官場特有的、帶著距離感的客套與寒暄。
杜延霖畢竟官小,所以反倒落了個自在。
他垂手而立,目光似有若無地掃過正與周正、鄭曉寒暄的徐鵬舉。
機(jī)會或許就在此了——正好借機(jī)試探試探這位世代簪纓的國公爺。杜延霖暗忖。
但他需要一個切入點,一個既符合身份,又不顯突兀的試探機(jī)會。
恰在此時,徐鵬舉似乎對碼頭上忙碌的景象頗感興趣,他踱了幾步,行至岸邊,指著遠(yuǎn)處一艘正在卸貨的漕船,隨口感慨道:
“瞧瞧這運河,瞧瞧這些漕船!真是我大明朝的命脈??!”
他頓了一下,似在追憶,手掌重重拍在岸邊木欄上:
“遙想當(dāng)年太祖爺定鼎金陵,開國之初,靠的就是這四通八達(dá)的水路網(wǎng),運兵運糧,連通南北。如今這漕船往來如梭,依舊是我江南財賦輸往京師的筋骨血脈!若無此河此船,何來京師繁華,何來邊關(guān)安穩(wěn)?國之根基,系于此道??!”
杜延霖聞言心中一動——
他要的機(jī)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