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杜延霖真是奉了密旨為內(nèi)帑斂財……那這“差事”的分量就完全不同了!
那位龍椅上的至尊,或許容得下臣子犯錯,卻萬萬容不得有人動他的錢袋子!
杜延霖查揚州鹽政貪腐,倘若最終目的是要將那抄沒的滔天贓銀,盡數(shù)納入內(nèi)帑,而非匯入戶部國庫……此念一生,杜延霖言行便驟然通順,且極具嘉靖帝的作風!
呂法心中掀起驚濤駭浪,臉上肌肉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他死死盯著杜延霖的眼睛,試圖從中找出一絲謊言的破綻,聲音中帶著質(zhì)疑:
“杜延霖……你乃以直諫聞名的諍臣,天下皆知。陛下……豈會用你來做這等……”
他斟酌著措辭,最終選擇了更隱晦的說法:
“……這等需通權(quán)達變、開源浚流之事?”
言下之意,你一個耿直得近乎迂腐的清流,皇帝怎么可能派你來干這種撈錢的臟活?這身份就不匹配!
“公公此言,恕杜某不敢茍同?!?/p>
杜延霖迎著他逼視的目光,非但沒有退縮,反而向前微微傾身,聲音壓得更低,只有兩人能勉強聽清,帶著一種令人信服的坦誠:
“吾輩風憲之責,首在廓清玉宇,滌蕩污濁!然污濁之地,便是沉疴斂財之所!貪墨者,吮吸民脂民膏,損公肥己,其聚斂之財,原就該歸于……受天之佑者囊中?!?/p>
他再次避開了“皇帝”和“內(nèi)帑”的直接字眼,用“受天之佑者”隱指皇帝,用“歸囊中”暗示財貨去向:
“杜某所查所追,皆是此等污濁逆流!若天意昭昭,撥亂返正,將此逆流所蓄之水,導入正本清源之渠,又何嘗不是肅貪之本義?又何嘗有違……臣工本分?”
杜延霖這話說的更加隱晦,但他要表達的意思卻更直白,就是陛下要的是錢,要的是內(nèi)帑充盈,而他杜延霖要的是功業(yè)(徹查貪腐)。
他和嘉靖一拍即合,兩人屬于各取所需。
呂法聞言,心頭劇震!
杜延霖這番話,徹底顛覆了他對杜延霖原本“直臣諍臣”形象的認知!
這哪里是個直臣諍臣?簡直就是一個大奸似忠的奸臣!
此人,實在可怕!
一股寒氣猝然自尾椎竄起,瞬息便化作一層細密冰涼的冷汗,浸透了呂法的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