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茱麗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謝謝你們來探望我,其實我沒什么事,不過是家里人不放心,才讓我多住幾天醫(yī)院的?!?/p>
——她又怎么能把那些不堪的事說給這些幸福的人聽,讓她們替她擔(dān)心呢?
金茱麗假裝一切都好,對楊二小姐說:“快坐到我身邊來。吳媽,切些水果來。”
老媽子和丫頭也動起來,一個接過祝顏舒手中提的點心盒,一個去洗水果。
王萬川看金茱麗沒有胡說八道,在心中也松了一口氣,他也希望金茱麗能盡早想通,不要再鬧了,反正不管她再怎么鬧,逃也逃不掉,最后還是要去山本家的。她乖乖的,金老爺和金太太心疼她,才會對她好,給她多一點的陪嫁。
王萬川左右看一看,笑道:“只有水果怎么像樣?我去買一些蛋糕餅干來。二小姐多陪茱麗坐一會兒吧,我也不知道你們這些小姑娘平時喜歡什么,茱麗對著我都沒什么話可說?!?/p>
他識趣的出去了,想讓金茱麗更放松一點。
老媽子和丫頭送上水果之后也守在了門外,將門虛掩著。
祝顏舒看了這一場戲,再看金小姐與楊玉燕差不多的年紀,心中也多少有些可憐她,她起身走到了窗前,倚窗而望,將這一片空間全讓給了楊玉燕和金小姐。
她能理解楊玉燕為什么一定要來看望金小姐,她也希望這次來訪能幫助楊玉燕更加堅強。
背后,金小姐仍在假裝太平,她輕笑著說:“我聽說你要去考大學(xué)了?怎么這么想不開?當(dāng)年家里要我去考大學(xué),結(jié)果我考了兩次都沒考上,丟死人了。幸好后來家里不逼我了,我才松了一口氣呢。這一點,你倒比我強,比我更上進?!?/p>
她的笑容無懈可擊,臉上和手背上的傷痕卻沒那么容易消除。
楊玉燕握著她的手,看著她手背上嚇人的一大片褐色的血痂。
金小姐的目光也移過去,輕描淡寫的說:“家里開宴會,我喝了酒還要下樓梯,這才摔了,看著嚇人,全是皮肉傷,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疼了,就是癢得厲害?!?/p>
楊玉燕的一雙眼睛像是鏡子,能映照出人心。
“怕嗎?”她問。
金茱麗臉上的笑定住了,像一幅畫。慢慢的,這畫才活了,變回了人。她的眼中開始透出真正的情緒,臉上的表情也不再僵硬,或者說,更僵硬了,因為她不知道該用什么表情來面對這句話。
楊玉燕回憶起自己跳下樓的那一瞬間,其實很漫長,因為她的害怕持續(xù)了很久很久,久到她都能想“不是說這是一瞬間的事嗎?為什么我還在害怕?難道不應(yīng)該是在害怕之前就結(jié)束了嗎?”
事實上不是。
害怕持續(xù)了很久,久到足以讓她后悔,久到足以讓她想起了另一個選擇。
——與其跳下來,為什么不離家出走呢?
當(dāng)時她本也可以選擇離家出走的。
為什么沒選?
在以前不敢去深入的去想“為什么”,但在那時,她已經(jīng)不需要去顧忌自己的面子、自尊心,或者別的東西了。
她知道為什么。
因為她不想再見到父母的嘴臉,不想再面對一次父母都不愛她的事實。
假如她離家出走,因為未成年,父母肯定會報警。父母不報警,學(xué)校也會報警。最后她肯定會被警察找回來。
找回來以后,這件事肯定會被更大范圍的議論起來。
“因為她家里的事……”
“她父母不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