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風(fēng)箱般的嘶啞喘息從她大張的嘴里沖出,緊接著,一聲石破天驚、如同被砂紙打磨過千百遍的、完全不似人聲的尖利嘶吼,如同炸雷般毫無預(yù)兆地爆發(fā)出來,瞬間撕裂了西屋的寂靜,穿透薄薄的土墻,狠狠砸向整個周家院子:
“王翠花——??!老虔婆!爛心肝!黑心爛肺的毒婦——?。?!”
這聲音如此尖利、嘶啞、怨毒沖天,帶著一種歇斯底里的瘋狂,震得窗欞都嗡嗡作響。
正在東屋捶床咒罵的王翠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雞,聲音戛然而止,只剩下驚愕的抽氣聲。
院子里偷聽的周紅梅嚇得“媽呀”一聲,手里的破碗“哐當”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而沈青禾的“表演”才剛剛開始。
那股借她身體宣泄的怨毒力量愈發(fā)狂暴,她扭曲著身體,手指狠狠指向東屋的方向,脖子上的青筋都因過度嘶吼而暴凸出來,口水不受控制地從嘴角溢出,拉出粘稠的銀絲:
“克扣老娘口糧!喂豬都不給你吃——!咒你!咒你腸穿肚爛不得好死!嘴上流膿腳底生瘡!天打雷劈挫骨揚灰——?。?!”
每一個惡毒的詛咒都清晰無比,帶著地獄般的寒意,在整個死寂的周家小院里反復(fù)回蕩。
這聲音,這姿態(tài),這完全失控的瘋狂,哪里還有半分之前那個冷靜沉穩(wěn)、用繡花技藝贏得滿堂彩的沈青禾的影子?
東屋傳來王翠花驚恐到變調(diào)的尖叫:“瘋了!瘋了!小賤人撞邪了!鬼上身啊——!”
院子外,原本被縫紉機吸引過來的幾個探頭探腦的鄰居,此刻全都僵在了原地,個個目瞪口呆,臉上交織著驚駭、難以置信和一絲隱秘的興奮。
剛才還議論著她本事大,轉(zhuǎn)眼就看到了這駭人聽聞的一幕!
“我的老天爺……沈青禾……她、她這是……”
“這罵的……也太毒了……王翠花是缺德,可這……”
“真撞邪了?你看她那樣子,扭得跟蛇精似的!”
“快!快去叫大隊長!快去叫赤腳醫(yī)生!這怕不是失心瘋了!”
議論聲如同投入油鍋的水滴,瞬間在院子外噼啪作響地炸開。
張寡婦正小心翼翼地將沈青禾給的那個絲綢棉布軟墊套子套在剛換好干凈棉絮的墊子上。
婆婆敷了草藥后,雖然依舊虛弱痛苦,但之前那種撕心裂肺的呻吟確實減輕了些,讓她心頭剛升起一絲劫后余生的慶幸和感激。
就在這時,沈青禾那非人的、怨毒沖天的嘶吼,如同有形有質(zhì)的鬼爪,穿透不算遠的距離,無比清晰地抓進了這間彌漫著藥味和膿血氣味的小屋!
“王翠花——?。±向?!爛心肝!……”
張寡婦渾身劇震,手里剛抓起來準備塞進墊套的、一大捧蓬松雪白的棉花,“啪嗒”一聲,直直掉進了地上那盆還沒來得及倒掉的、混著膿血和污水的木盆里!
潔白的棉絮瞬間被粘稠暗紅的污血浸透,染上刺目的骯臟顏色。
張寡婦像是被凍住了,保持著彎腰抓棉花的姿勢,眼睛瞪得溜圓,臉上剛剛升起的血色唰地褪得一干二凈,只剩下駭人的慘白。
她嘴唇哆嗦著,腦子里嗡嗡作響,只剩下一個念頭在瘋狂盤旋:
那聲音……是青禾妹子?!那怨毒沖天、詛咒王翠花不得好死的聲音……是她?!
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