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面而泣的莊氏,雙唇抿了又抿,而后倒打一耙地說:“枝枝,你簡直是在剜母親的心吶?!?/p>
“自打你認(rèn)祖歸宗起,我事事都思前想后謹(jǐn)慎考慮,生怕對你嚴(yán)厲會使你離心,與侯府疏遠(yuǎn)?!?/p>
“沒曾想,到最后,我的慈愛竟成了對你的放縱不管。”
裴桑枝淚流滿面,卻緊閉雙唇一聲不吭,靜靜地站著,對莊氏的惺惺作態(tài)視而不見。
氣氛凝滯又尷尬。
裴明珠見狀,手指緊緊纏著帕子,小聲道:“父親,不怪母親,也不怪三哥,更不怪枝姐姐?!?/p>
“是我?!?/p>
“這十四載,枝姐姐吃盡了苦頭,我卻享受著她的身份帶來的錦衣玉食,我心實(shí)在難安?!?/p>
“或許,只要我離開,枝姐姐的心里就會好受些,侯府上下也能安寧和樂?!?/p>
裴明珠重重叩首,聲音里透著無窮的哀婉凄絕,繼續(xù)道:“父親,求您把我送走吧?!?/p>
“別院也好,莊子也罷,女兒都心甘情愿,絕無怨言?!?/p>
裴桑枝聞言,眼尾微挑。
三言兩語,以退為進(jìn),便將矛盾的性質(zhì)歸結(jié)為拈酸吃醋。
永寧侯府怎么舍得把精心培養(yǎng)的裴明珠送走呢。
但,裴明珠是不是小覷了裴臨允那炮仗似的一點(diǎn)就著的性子。
或者,想法更陰暗些,裴明珠的用意,未嘗不是以裴臨允作刀,以解眼下燃眉之急。
果不其然。
裴臨允到底還是年輕氣盛,血?dú)馍嫌?,猛然轉(zhuǎn)身,赤紅著眼眶厲喝出聲,語氣已帶上了刀刃般的鋒芒:“要走也是裴桑枝走!”
攥緊的指節(jié)肉眼可見的泛起青白,喉結(jié)劇烈滾動間,字字都裹著怒火,“便是送到莊子上,也比她從前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日子強(qiáng)過千百倍!”
“大不了,多安排些仆婢侍奉左右,也不算委屈辱沒了她?!?/p>
裴桑枝的心平靜無波。
重生伊始的那些難以言說的酸楚和不甘,已然煙消云散。
不得不說,裴臨允這柄刀,當(dāng)真好用的緊。
她一個孤苦無依,任人宰割又渴望親緣的弱女子,怎么能做撕破臉這樣的蠻橫事呢?
她只能逆來順受,做好案板上的魚肉呢?
不過,她倒要讓裴臨允看看,人為刀俎,她為魚肉,刀俎卻殺不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