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稚魚在上妝,只能側(cè)眸看過去,便見一只小手伸過來摸她的流蘇,丫鬟擔(dān)心她手勁大,拽壞了新娘子才梳好的發(fā),抱遠(yuǎn)了一些,惹得小娃在她懷里直蹬腿,惹得陳稚魚彎眼一笑。
“田嬤嬤,您幫忙抱著這娃娃去吃點(diǎn)東西吧,方才送了魚米糕,小孩應(yīng)該都喜歡吃。”
喚夏到底是姑娘,眼前的丫鬟年紀(jì)也不大,抱著孩子有些吃力不知如何哄,唯有田嬤嬤生養(yǎng)了孩子,帶小孩有經(jīng)驗(yàn)。
田嬤嬤喜得合不攏嘴,接過這個不認(rèn)生的小孩,與姑娘笑說:“金童報(bào)喜,姑娘今日大婚,奶娃娃自己個兒上門,這是喜事呀。”
這話一出,陳稚魚紅了紅臉,滿屋都響起了多子多福的祝賀聲,那喜妝娘子更是說:“新娘子雙頰自然生粉,連胭脂都省了呢!”
滿屋歡沁,陳稚魚坐直了身子由得她們打趣。
無論這場婚事所為何來,該給的體面,該有的規(guī)矩,陸家不曾薄待她。
女子嫁人是一生的大事,今日她歡喜地出嫁,想來來日無論什么樣的日子,都會記住今天的歡喜,明白婚姻不易的道理,從而倍加珍惜。
上完妝,最后抹了口脂,整個人煥發(fā)生機(jī),鮮艷明媚,本就是碧玉年華的年輕姑娘,紅裝著身,紅妝蓋面,真是明艷動人,令人一見難忘。
這場婚禮初始雖都眾說紛紜,方家也有人聽說過了這位姑娘在外的名聲,可這幾日短暫地相處下來,尤其是今日,見她如見神妃仙子,紛紛都在心里唾罵外頭傳流言的那些人,怕是連見都沒見過這么美的姑娘,若是見過,怎忍心拿那種話去毀壞她的名聲?
這般柔美性情好的姑娘,怎么都不是外頭傳的夸耀張狂。
……
木婉秋的侍女春華剛從花房回來,給木婉秋帶了一把金銀忍冬,氣味清香,放在屋里宜人。
一早上,姑娘將自己關(guān)在屋里,不叫人伺候,唯有她和小憐還能近身。
原因無他,只今日是端午,陸家公子成婚的日子。
一進(jìn)屋,見小憐面色憂愁地站在一旁,看她來,投來了個求救的目光,春華目光一沉,抬步往里走,看清了眼前的景象,眼睛都愣住了。
不知什么時候,木婉秋翻出了那身壓箱底的婚服,那是她一針一線繡上去的,龍鳳呈祥的圖案一展開,都能回想到過去的日子。
守孝的三年里,這是姑娘房里唯一能見的顏色了,每每看姑娘珍視地?fù)崦榉拿恳淮纾樉€穿梭的幸福模樣,她們都期待著有一日姑娘將這身婚服穿上身的樣子。
如今孝期已過,婚服猶在,卻不見當(dāng)年良人。
木婉秋穿著這身合適的婚服,長發(fā)披散,轉(zhuǎn)過身來時,臉上詭異的平靜,見了春華,她笑笑,問:“看著是不是又大了一些?”
這三年里,思念亡故的母親,又因上位的蔡氏暗地的磋磨,她時常吃不下飯,身體時好時弱,婚服也跟著修修改改,多少次扛不住的時候都是想著這身火紅的喜服過過來的。
在閨中,她已無真心疼愛她的母親了,她就盼啊盼的,盼著三年以后嫁了她,能到陸伯母身邊,那是母親的手帕交,更是她心愛男子的母親,她想,等她嫁了陸家,就有人疼了。
如今,什么都沒了。
春華看得心疼,饒是再冷靜,此時也有些哽咽。
“姑娘,往事不可追,這身婚服從做出來就一直在修改,或許早就暗示了這場婚事的不平順,您早該一把火燒了,何必睹物思人,叫自個兒難受呢?”
木婉秋聽得一笑,宛若含了顆苦蓮子:“等了一千多個日夜,哪是那么容易就能放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