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上掛著久川埴最煩的那種禮節(jié)性微笑,穿過人群朝久川埴走來。他們間明顯不正常的交談早已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久川埴不想讓朗姆在葬禮上繼續(xù)鬧下去,把手機攥得指節(jié)發(fā)白。
“不必,有什么話,就在這說吧?!?/p>
“啊,的確不是方便在公共場合談的事?!崩誓酚迫蛔缘玫兀路鹨稽c沒有為此困擾,“關(guān)乎令尊生前與我的合作,蜜勒米爾,我有一項任務交給您?!?/p>
“……呵,難以置信。”久川埴隨之壓低聲音,疏離而委婉地回,“我想不通您的名下竟找不出一個可用之才,以至于需要一個喪期的可憐人出面?!?/p>
朗姆沒有答話,意味深長地回望他。久川埴一點不意外地從中看出嘲弄意味,一面惱火極了,一面又不得不強裝冷靜。
是了,他想起了。父親一生中最后悔參與的項目,朗姆主導的器官買賣生意,醫(yī)療組負責最終的手術(shù)與對接。交易的大頭分明全讓眼前這人拿去了,遭受一生自我道德譴責的反而是父親。
這件事斷然不可能聲張,朗姆特意在青田誠一郎的葬禮找上他,恐怕也是料定了久川埴不可能在這時拒絕。
陰險的男人。久川埴把指節(jié)扳得嘎吱響,恨不能一頭撞死這無恥的老東西。他在朗姆越發(fā)得意的微笑下堪堪扯動嘴角,沖他露出一個頗具嘲弄意味的冷笑。
“具體的情況,您可以之后再聯(lián)系我。那么,小輩就先告退了,先、生——”
他拉長聲音,咬牙切齒地吐出這個敬稱,頭也不回地往門外走,一邊在短訊里應付琴酒的新工作,一邊忙里偷閑和波本一起咒罵他的上司。
走到門口時,久川埴已經(jīng)能在路邊看見安室透的車了,考慮到他的老板還被自己撇在身后,久川埴將心比心快走了幾步,坐上了車,緊繃一天的精神總算稍稍放松了些。
“感天動地,你總算來了?!彼鲱^將后腦靠上椅背,喟嘆一般說道,“再看見那張長了齙牙的老臉,我簡直要起蕁麻疹了?!?/p>
類似的話他已經(jīng)在短信里重復太多,安室透顯然已經(jīng)對這些針對上司的冒犯習以為?!蛟S,也深以為然。
久川埴向來是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測打工人的心思的,不管他們表面上多么古井無波、言聽計從,心里一定也早罵了老板八百回。安室透身為情報專家,演技一定也是一等一的無懈可擊。久川埴眼看他眉間一分愉悅?cè)譄o奈,剩下盡是愁云慘淡,便心知自己一定引發(fā)了他的共鳴……
安室透在后視鏡里看見便裝的朗姆,神色平常地移回視線。很難講身為臥底摻和進組織高層的矛盾里是否正確,但作為下屬,他大概沒有選擇的權(quán)利。
于是點火,啟動,久川埴很滿意他們成功讓朗姆吃了一臉的車尾氣,這讓他在一瞬對波本產(chǎn)生了莫大的好感。
“如果回去以后我被上司追究,那一定是你的原因,蜜勒米爾?!?/p>
連波本調(diào)侃式的抱怨聽來都無比悅耳,久川埴露出前所未有的親昵的笑,告訴他:
“別擔心,你報我的名字。如果你成功被踢了,那蜜勒米爾一定收留你?!?/p>
他輕聲笑了起來,滿臉惡作劇成功的竊喜。這樣看來,組織里的娛樂生活確實匱乏得緊,十幾歲的青少年時刻以捉弄年長者為樂,很難講這是否是社會心理健康教育一貫的問題。